成功获取那个东欧测试服务器的低权限账户，像在无尽的黑暗中凿开了一丝微光。尽管这光芒微弱，且随时可能熄灭，却给了苏晚坚持下去的勇气。她变得更加谨慎，如同在冰面上行走，每一次操作都经过反复推敲，确保不留下任何痕迹。
她将主要的探查工作放在深夜进行，白天则继续扮演那个高效、冷静、甚至有些逆来顺受的“苏助理”。她完美地处理着顾衍之交办的一切事务，从繁琐的会议纪要到核心的技术评估，让人挑不出丝毫错处。她甚至开始尝试预判顾衍之的需求，在他提出要求之前，就将可能需要的资料准备妥当。
这种近乎本能的“体贴”和超高的效率，似乎起到了一些效果。顾衍之交给她工作的频率依旧极高，但那种刻意刁难的意味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纯粹的、对工作成果的苛求。偶尔，在她提交了某个特别出色的分析报告后，他甚至会极简略地评价一句“可以”或“思路不错”。
这种变化细微，却让苏晚更加毛骨悚然。这不像是对她能力的认可，更像是一种……对工具性能的满意。他正在习惯她的存在，习惯她的高效，而这恰恰是她最需要的——让他放松警惕。
然而，猎人的直觉，往往比猎物想象的更为敏锐。
这天下午，顾衍之突然将苏晚叫进办公室。他并没有立刻交待工作，而是身体微微后靠，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用一种看似随意的语气问道：“苏助理，最近公司的网络，有没有感觉有什么异常？比如访问速度变慢，或者偶尔有卡顿？”
苏晚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背后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她强行维持着面部表情的平静，甚至微微蹙起眉头，露出思索的神情：“异常？我没有特别注意到。顾总，是系统出了什么问题吗？”
她的反应无懈可击，像一个只是关心公司IT状况的普通员工。
顾衍之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像是在评估她话里的真实性。然后，他淡淡地说：“安全部门监测到一些来自东欧地区的异常扫描流量，频率很低，目标也很分散，像是某种广撒网式的探测。可能是普通的网络爬虫，也可能是更高级的持续性渗透攻击的前奏。”
东欧地区！
苏晚的指尖瞬间冰凉。他知道了？还是只是在例行公事地询问？他口中的“异常扫描流量”，是不是就是指她这几天小心翼翼进行的网络探测？
她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但大脑却在疯狂运转。不能慌！绝对不能慌！这很可能只是试探！安全部门每天要处理海量的安全警报，这种低级别的扫描流量根本不会被送到顾衍之面前，除非……他早有怀疑，特意关注。
“需要我联系IT部门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吗？”苏晚主动问道，将话题引向公事公办的方向。
顾衍之摆了摆手，目光却依旧没有从她脸上移开，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她的颅骨，直接读取她脑中的想法。“不用。安全部门会处理。我只是提醒你一下，你是我的助理，接触的机密信息比较多，个人电脑和账户的安全要尤其注意。不要点击来历不明的链接，不要访问不安全的网站。”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进行常规的安全教育。但每一句话，听在苏晚耳中，都像是意有所指的警告。
“我明白，顾总。我会特别注意的。”苏晚垂下眼睑，避开他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恭敬地回答。
“嗯，出去工作吧。”顾衍之终于收回了那令人窒息的审视目光，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桌上的文件。
苏晚保持着平稳的步伐走出办公室，关上门的那一刻，她几乎虚脱。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
不是巧合！他一定察觉到了什么！
那个来自东欧的扫描流量，绝对引起了他的注意！而他刚才那番话，看似提醒，实则是赤裸裸的警告！他在告诉她：我知道有老鼠在打洞，而我，正在看着你。
一种被天敌盯上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苏晚。她之前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而现在，她感觉脚下的冰面已经出现了裂痕，冰冷的河水正在渗出。
猎人的直觉，远超她的想象。顾衍之就像一只经验丰富的头狼，甚至不需要看到猎物的身影，仅仅凭借空气中一丝微弱的气味变化，就能精准地判断出威胁的方向。
她之前所有的努力和伪装，在他面前，是不是早已形同虚设？他将她放在身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请君入瓮的戏码？
苏晚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她原本的计划必须立刻调整。继续从网络层面渗透，风险太大了。顾衍之已经张开了网，等待着她自投罗网。
她必须更加耐心，必须寻找一个绝对安全、绝对不会被追踪到的方式。或者……她必须改变策略，从其他方向寻找突破口。
任务的难度，因为顾衍之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问话，陡然提升了数个等级。苏晚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她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更是一个拥有着可怕直觉和掌控力的男人。
这场潜伏，已经变成了一场在猎人枪口下求生的死亡游戏。每一步，都可能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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