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羽在个霜降的清晨,带着半族麻雀往南飞了。不是全走,留了些守着青瓦镇,像白尾当年做的那样。它没在老槐树下留记号,只是让留下的雏鸟每天往莲池里撒把麦,像在给没走的魂留份念想——像小瘦当年带浆果回来那样,像白尾当年守着青瓦镇那样。
白尾蹲在当铺的瓦上,看着它们的身影消失在天际,翅膀上的槐花瓣像片浮动的雪。大胆的旧巢还在,蓝棉纱被风吹得飘起来,挂在檐角的枯草上,像面褪色的旗。老槐树下的莲子发了新芽,顶破冻土,冒出点嫩白,像个刚睡醒的梦。
檐角的星子,从来不是悬在天上的。是瘸羽单翅飞翔的倔强,是白尾守着旧巢的执着,是大胆分地盘时的慷慨,是灰眉把桃花瓣插进巢缝的温柔,是所有在青瓦镇的瓦檐下飞过、停过、爱过、守过的灵魂,都化作了檐角的光,亮在每个需要温暖的时刻,像盏永不灭的灯。
白尾蹲在壮壮的旧巢里,看着夕阳把青瓦镇染成金。瘸羽留下的野果核埋在土里,像颗待醒的种;老槐树下的莲芽在寒风里抖,像个倔强的问号;布庄的暖炉又生起了火,烟在瓦檐上绕,像条系着牵挂的绳。
右翼的旧伤已经不疼了,像块长在身上的勋章。白尾把脑袋埋进翅膀里,听着风穿过瓦缝的声,像所有来过的麻雀在低语,说“别怕孤单”,说“别怕遥远”,说“这青瓦镇的瓦,就是咱们的星子,亮着亮着,就把路照清楚了”。
夜色漫上来,带着霜的凉。白尾的呼吸渐渐匀了,像片被风抚平的冰。巢里的蓝棉纱软得像朵云,裹着它,像裹着个叠了无数层的梦,梦里有瘸羽的单翅,有大胆的守望,有小粉的笑,有壮壮的叮咛,有灰眉的蓝棉纱,还有青瓦镇永远飘着槐香的春天。
第二天清晨,瘸羽留下的雏鸟们发现白尾的巢空了。蓝棉纱和野果核散落在瓦上,像堆温柔的碎。它们没慌,只是学着长辈的样,把杂物拢在一起,铺在巢里,然后往老槐树下飞,给莲芽浇了点融雪水——像在告诉所有的星子:
我们在,家就在。
老槐树上的槐花又开了,像场下不完的雪。瘸羽留下的雏鸟们蹲在莲池边,看着新冒的莲芽,像看着群刚落地的星。其中最小的那只眼尾有颗红痣,正用喙啄着壮壮的土堆,像在说“我来了”——那是檐角的星子,又添了颗新的,亮在青瓦镇的晨雾里,照着所有飞过的痕,和即将展开的,更长的路。
喜欢动物密事生活请大家收藏:(www.38xs.com)动物密事生活三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