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军营岁月
绿皮火车载着林薇薇奔向新的人生,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青山屯的轮廓渐渐模糊,顾长风站在村口挥手的身影却在她脑海里愈发清晰。她攥紧了口袋里那枚顾长风塞给她的、磨得光滑的鹅卵石,指尖传来的温度仿佛能抵御车厢里的寒意。
新兵连的日子比下乡时更严苛。天不亮就得起床出操,队列训练一站就是几小时,正步踢得脚腕红肿,叠成“豆腐块”的被子总被班长掀开重来。林薇薇的手在拾棉花时磨出的茧子还没消,又添了握枪训练留下的新痕。
同宿舍的女兵里,有爽朗的东北姑娘,有泼辣的川妹子,起初大家看她的眼神带着好奇——这个从上海来的知青,细皮嫩肉的,能扛住军营的苦?
林薇薇没说话,只是咬着牙跟上所有人的节奏。夜里别人睡熟了,她悄悄爬起来,借着走廊的月光练习叠被子;五公里越野时落在后面,就攥着那枚鹅卵石给自己打气,想着顾长风在青山屯挥锄头的模样,脚下便生出劲来。
三个月后,新兵考核,林薇薇的各项成绩都名列前茅,尤其是射击,竟得了全连第一。班长拍着她的肩膀说:“林薇薇,看不出你这双拿绣花针的手,握枪也这么稳。”
林薇薇笑了笑,眼底藏着只有自己懂的坚持。她知道,这点苦算什么?比起在公社拘留室里的绝望,军营的磨砺反而让她觉得踏实——在这里,汗水能换来认可,努力能被看见。
分配连队时,林薇薇被分到了通讯连。她学东西快,接发报的摩斯密码练得滚瓜烂熟,很快成了连里的技术骨干。闲暇时,她最爱做的事就是给顾长风写信。
信纸是部队发的,带着淡淡的油墨味。她写军营的清晨,雾里的哨声如何刺破黎明;写训练场边的白杨树,叶子落了又青,像极了青山屯的那片林子;写自己打靶得了奖,班长奖了她一支钢笔,她舍不得用,想留着以后给孩子写名字。
信寄出去,要等上半个多月才能收到回信。顾长风的字如其人,笔锋刚劲,却总在末尾添一句“勿念,安心服役”。他很少说自己的事,只偶尔提一句队里分了新的农具,或是春燕家的娃会叫人了。
林薇薇知道他是怕她担心。有次张桂芬托人捎来口信,说顾长风为了抢收粮食,在雨里连续干了两天两夜,累得晕倒在地里,醒来又接着干。林薇薇抱着信哭了半宿,第二天训练时,发报的手指都在抖。
她开始攒津贴,想着等探亲假时,给顾长风买件厚实的棉袄,再买些上海的雪花膏——他上次信里说,冬天风大,她的脸怕是又要皴了。
日子在一封封书信里流淌,转眼就是两年。林薇薇从一个青涩的新兵,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通讯兵,肩上多了道细拐。她终于盼来了第一个探亲假。
回家的路比来时更漫长。她先坐火车到县城,再转长途汽车到公社,最后步行回青山屯。越靠近村子,她的心跳越急,远远看见村口的老槐树,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
“薇薇姐?”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林薇薇回头,看见一个半大的小子,眉眼像春燕。“是小石头吧?都长这么高了。”
“真是薇薇姐!”小石头蹦起来,扭头就往村里跑,“我娘说你要回来,我爹还不信!”
没等林薇薇走进村子,春燕就带着一群人迎了出来。张桂芬拉着她的手,眼圈红红的:“可算回来了,瘦了,但更精神了。”
林薇薇笑着打招呼,目光在人群里搜寻,却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长风呢?”她忍不住问。
春燕的笑容淡了些:“他在山上烧炭呢,听说你今天到,天不亮就去了,说要多烧点,给你取暖。”
林薇薇的心像被什么撞了一下,拎着包就往山上跑。
山路还是那么陡,两旁的树林比以前更密了。转过一道弯,她看见远处的窑洞口,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往竹筐里装木炭。他比两年前更高了些,皮肤晒得更黑,脊梁却挺得笔直。
“顾长风!”林薇薇喊了一声,声音带着哭腔。
顾长风猛地回头,手里的木炭“哗啦”掉了一地。他看着她,眼神里先是震惊,随即涌上狂喜,大步朝她跑过来。
他跑得太急,差点被石头绊倒。林薇薇也往前迎,两人在半路上撞了个满怀。
顾长风紧紧抱着她,力道大得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林薇薇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烟火气和泥土味,眼泪无声地滑落:“我回来了。”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山风吹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对久别重逢的人歌唱。
第六章 风雨同舟
探亲假只有十五天,却像一眨眼就过去了。林薇薇回部队那天,顾长风送她到公社车站。
站台上人不多,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生疼。顾长风把一个布包递给她:“里面是我攒的几块钱,还有些山货,你带回去给战友尝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