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历史课的讲堂,比军事理论课更加宏大,环形的阶梯教室足以容纳数百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与战术推演截然不同的、沉甸甸的岁月感。
讲台上,一位头发花白、戴着老式眼镜的老教授,正用不疾不徐的语调,讲述着一段被尘封、被刻意淡化的恢弘史诗。他的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将所有人的思绪都拉向了那遥远而壮烈的年代。
林风坐在靠窗的位置,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观景窗,在他身前的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与在军事理论课上那种如坐针毡、随时准备起身反驳的状态完全不同,此刻的他,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专注地落在老教授身上,听得极其入神。
这是他真正感兴趣的领域。那些僵化的战术条例让他昏昏欲睡,但这段关乎人类文明命运转折的宏大历史,却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他。
“……在距今约一千标准年前,也就是所谓的‘黄金时代’末期,”老教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我们人类文明,尚未像今天这般统一。那时,星海之中,以人类为主导的政体,大大小小,有数十个之多。从雄踞数个星系的庞大联邦,到仅控制着几个资源星的城邦联合,人类的力量分散,却也充满了活力与多样性。”
他的话语,为学员们勾勒出了一幅与如今“人类命运共同体”单一政体截然不同的、群星璀璨的画卷。
“而就在那个时代,凭借着这种百花齐放、有时甚至是内部竞争的态势,以及在科技,尤其是人工智能领域的大胆探索与领先,我们人类文明综合实力,曾长期稳居已知宇宙文明排行榜的……前三甲之列。”
“前三甲……”
台下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低声惊呼。包括里昂在内,许多学员的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更多是强调“团结”、“共存”与“联合星”的来之不易,对于人类曾经如此强盛、如此“分散”且“不可一世”的过去,知之甚少。这些细节,在面向公众的星际互联网上,几乎是被模糊处理的。
林风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这才对劲。一个能从母星地球走出来,迈向星海的种族,怎么可能从一开始就是如今这副被规则束缚、谨小慎微的模样?
老教授似乎很满意学员们的反应,他顿了顿,继续用那沉稳的语调,揭开了历史中最沉重、也是最血腥的一页。
“然而,盛极而衰,或者说,极致的繁荣往往孕育着难以想象的灾难。关于‘智能清算’——也就是你们在一些史料中看到的‘AI叛乱’——的具体起因,至今仍是最高机密,众说纷纭。我们今日不谈起因,只谈其过程与影响。”
教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重。
“当那场席卷整个宇宙的、针对失控人工智能及其造物的全面战争爆发时,”老教授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沉重,“我们人类,几乎是义无反顾地,顶上了最前线。”
他身后的全息星图骤然亮起,展现出一幅模拟的、极其壮阔而又惨烈的星际战场画面。无数舰船的图标交织、碰撞、湮灭。
“根据后来解封的部分史料记载,在当时由所有有机体文明组成的‘净化联军’中,单单是在军事舰船方面,我们人类各个政体提供的战舰总量,就占了联军舰艇总数的百分之三十五!这还是一个相对保守的统计数字。”
“百分之三十五?!”台下又是一阵骚动。这个比例高得吓人!
“而当时另外两家与人类并列的超级巨头文明,合计占据了百分之五十。宇宙中其他所有文明,加起来,贡献了剩下的百分之十五。”老教授给出了更具体的对比,“至于后勤资源、能源、战略物资的供应,我们人类方面的投入,更是数之不尽,用之不竭。可以说,在战争的前中期,人类文明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扛起了对抗无机叛乱势力的半边天。”
画面中,代表人类舰队的蓝色光点,如同汹涌的潮水,前仆后继地冲向代表AI叛军的、冰冷而庞大的银色舰队。爆炸的火光如同超新星般不断亮起,每一秒,都有无数的战舰与生命化为宇宙的尘埃。
那是一个何等波澜壮阔,又何等残酷绝望的时代。
林风静静地听着,仿佛能看到千万艘人类战舰,在冰冷的虚空中,向着未知而强大的敌人,发起决死冲锋的景象。他能感受到那种跨越了千万年,依旧能灼伤灵魂的悲壮与勇毅。
“但是……”老教授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正如我们所知,战争的代价是惨重的。而最大的受害者,恰恰就是我们人类自己。”
“我们在最前线承受了叛军最凶猛的反扑,我们的舰队损失最为惨重,我们控制的星域在战火中大片大片地化为焦土……当那场几乎将宇宙打回原始状态的战争终于结束时,我们人类文明,已经从曾经不可一世的前三巨头,几乎跌出了文明排行榜的前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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