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队正采纳了北境小队的建议,组织了几队斥候进行“步幅校准”训练,并开始尝试使用他们绘制的、带有相对坐标网格的“鬼见愁”坡详图。效果立竿见影,斥候回报敌踪位置时,“大概在歪脖子树那边”变成了“基准点A东北三十步,上坡十五步处”,定位精度和速度都提高了不少,几次小规模的预伏和反侦察也取得了一些战果,缴获了北虏游骑遗落的几件皮囊和箭矢。
朔阳关内,对这三个“书院娃娃”的态度明显改善。耿队正脸上那道疤似乎都柔和了些,伙房给他们盛的羊肉汤都多了几块带肉的骨头。谢无忧不免有些飘飘然,开始盘算着是不是该把“新式坐标体系”推广到整个鹰扬卫防区,甚至写个折子送回京城请功。
然而,赵琰却越来越沉默。他整晚整晚地趴在城墙上,用他那个在寒风中依旧抖个不停的自制“望远镜”(几片磨过的琉璃和铜管组成,效果感人)观察着关外漆黑的荒野。墨十七也闷头改造着他的器械,试图解决风沙对观测的干扰问题,眉头紧锁。
“你们怎么了?”谢无忧啃着羊骨头,含糊地问,“咱们不是干得挺好?”
赵琰放下望远镜,小脸在月光下显得苍白:“谢兄,耿队正他们抓到的零星游骑,只是外围哨探。真正的主力,还有他们‘消失’的秘密,我们还没碰到。而且……”他犹豫了一下,“我这几天夜里观星,总觉得……关外的星象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星象不对?”谢无忧挑眉,“老赵,你可别吓我。”
“不是凶兆那种。”赵琰解释,“是……有些区域的星光,偶尔会像隔着一层极淡的、流动的薄纱,有极其微弱的扭曲和散射,跟大气扰动不太一样。位置……大概在‘鬼见愁’坡西北方向更深处。”
墨十七也抬起头,闷声道:“我改进测距仪时试过,在某些特定角度和距离上,对已知地物的测量会出现无法用常规误差解释的偏差,好像……那段空间的距离被轻微拉伸或压缩了。当时风不大,仪器也稳。”
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上谢无忧心头。他想起密报中提到的“诡秘之术”,想起耿队正描述的“凭空消失”。难道,北虏真掌握了某种……影响空间或光线的邪门手段?
就在这时,耿队正面色凝重地找来:“三位,有情况。我们一支精锐夜不收小队,在‘鬼见愁’坡西北二十里处的‘黑石谷’附近失踪了。只传回最后一道模糊讯息:‘遇雾,方向乱,有狼嚎……不似常狼。’然后便失去了联系。”
黑石谷!正是赵琰观测到星光异常的大致区域!
“必须去救人!”耿队正拳头紧握,“但那里地形更复杂,而且……邪门。我想请三位跟我们去一趟,用你们的新法子,尽量搞清楚那片地方的古怪,至少……把兄弟们可能留下的踪迹找回来。”
风险极高。深入可能有未知危险的敌境,寻找失踪的同袍。谢无忧看向赵琰和墨十七。赵琰脸色更白了,但用力点了点头。墨十七默默开始检查他的器械箱,将最核心的工具和那枚“求救铜钱”贴身放好。
“我们去。”谢无忧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
深夜,一支由耿队正亲自带领的二十人精锐小队,加上谢无忧三人,悄无声息地潜出朔阳关,向着黑石谷方向疾行。寒风刺骨,马蹄裹着厚布,人人口中含枚,只有皮甲与兵刃摩擦的轻微声响和粗重的呼吸。
越靠近黑石谷,地形越发崎岖怪诞。巨大的黑色岩石如同巨兽的獠牙般从地面突兀刺出,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狰狞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难以形容的腥甜气息,又像是铁锈混合了腐烂植物的味道。
赵琰不断调整着他的简易象限仪和罗盘(已经结合了马代码提供的磁偏角修正),眉头越皱越紧:“磁场紊乱……方位感应时断时续。星光……扭曲感更强了。”
墨十七的测距仪在这里也几乎失灵,读数跳变毫无规律。谢无忧努力根据记忆和耿队正的描述,在油布上勾画行进路线和周围地标,但许多岩石的形状在阴影中变幻莫测,难以精确定位。
“这鬼地方……”一名老兵低声咒骂。
突然,前方探路的斥候发出短促的鸟鸣示警。众人立刻伏低身体。
只见前方一片较为开阔的碎石地上,弥漫着一层稀薄的、仿佛有生命的灰白色雾气。雾气缓缓流动,时而凝聚,时而散开,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微光。而在雾气边缘,散落着几件破碎的皮甲和兵刃——正是失踪夜不收小队的装备!
“戒备!”耿队正低吼。
众人小心翼翼地靠近。雾气似乎并无毒性,但一进入其中,感官立刻变得怪异起来。声音变得沉闷扭曲,方向感急速丧失,连身边的同伴都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轮廓模糊。罗盘指针疯狂旋转,赵琰的仪器彻底报废。
“聚拢!别散开!”耿队正大声命令,声音在雾气中传播不远便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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