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成之后,户部采购的差事,归你。”
赵德福眼睛顿时亮了。
采购!那可是个肥得流油的位子,手指缝里漏一点,都够寻常人家吃用一年。
但那亮光只闪了一瞬,就被恐惧重新压了下去。
“可是大人……”
他咽了口唾沫,“万一……万一查出来……”
“查不出来。”哈尔哈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前线即将开战,军中每日病死、意外死的都不在少数,死个把文书算什么?况且他是汉人,谁会为了个汉人文书深究?”
见赵德福还在犹豫,哈尔哈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回到桌前,从一堆公文里抽出一本册子,随手翻开一页。
“赵德福,去年漕粮入库,你经手的那批,账面和实际差了三百石。”
哈尔哈的声音冷得像冰,“这事儿要是捅出去,按律当斩。到时候,掉脑袋的可就不止你一个人了——你老母、妻儿,怕是也难逃牵连。”
赵德福面如死灰,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哈尔哈将册子合上,重新拿起那个青花瓷瓶,递到赵德福面前。
“拿着。”
赵德福盯着那个瓷瓶,仿佛那是什么毒蛇猛兽。他袖中的手颤抖着,伸出去,又缩回来,再伸出去。
最后,他闭上眼,一把将瓶子抓进手里。
冰凉的瓷壁贴着手心,寒意直透骨髓。
在这个世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只能这么告诉自己。
“卑职……明白了。”
赵德福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记住,”哈尔哈坐回椅子上,重新拿起笔,
“要做得干净些。今晚就办,尽量别留下痕迹。”
——。
值房里,于泽诚刚将最后一份文书归入架中,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于老弟,忙着呢?”
赵德福推门进来,脸上堆着笑,紧搓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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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反手关上门,搓着手走到桌前。
于泽诚抬头,目光在赵德福脸上扫过,心中微微一凛。
“赵主簿,有事?”
“这不快过年了嘛。”赵德福笑着,自己拖了把椅子坐下,
“你看你,过两天就要随军出发了,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今晚我做东,咱哥俩去醉仙楼喝两杯,也算给你饯行。”
于泽诚心中一动。
今天正是接头的日子,他正愁没个合适的借口外出,这简直是瞌睡递来了枕头。
但看着赵德福闪烁的眼神,那过分热情的笑容,他又隐隐觉得不对劲。
他与赵德福虽然认识,也偶尔一起吃过饭,但远没到“挚交”的程度。赵德福这人圆滑世故,从不会做无利可图的事,今日这般主动热情,实在反常。
“这怎么好意思让赵兄破费……”于泽诚推辞道,目光却仔细观察着赵德福的反应。
“咱们什么交情!”赵德福热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有些大,
“就这么说定了!下值后,衙门门口见。醉仙楼二楼雅间,我已经订好了。”
说完,他也不等于泽诚回应,转身就往外走,步伐快得像是怕被拒绝。
门被关上,值房里重新安静下来。
窗外的天色更暗了,冬日的白昼总是短得可怜。
于泽诚坐在椅子上,眉头微皱,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眼下,送情报要紧。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得闯一闯。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
——。
下值的钟声终于敲响。
于泽诚随着人流走出户部衙门。
冬日的寒风吹在脸上,像刀子一样。他裹紧了身上的棉袍,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没有异常。
回到住处,一间简陋的租赁小屋。
他闩上门,仔细听了听门外的动静,确认无人后,才快步走到床前,俯身从床底最深处拖出一个旧木箱。
打开箱子,里面是几件叠得整齐的旧衣。他将手探到底层,摸出一本厚厚的《资治通鉴》。
书脊已经磨损,书页泛黄。
他小心地将书平放在床上,翻开第三百七十二页——从中取出那张信纸。
这是前两日早已密写好的,一直没有找到机会送出去。
今天,他决定冒一把险。
于泽诚将信纸叠了又叠,随后他掀起腰带内侧,那里有一个针脚细密的夹层。
将纸张塞进去,又仔细抚平,确保从外面看不出任何异常。
做完这一切,他换了身半旧的靛蓝棉袍,外面罩了件灰鼠皮坎肩,都是京城里寻常书生的打扮。最后,他站到那面模糊的铜镜前,理了理衣襟。
镜中人眼窝深陷,面色憔悴,鬓角甚至有了几丝不起眼的白。
才二十七岁。
他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想做出一个轻松的表情,却只显得更加僵硬。
(;;;?_?)
太累了。
但快了,就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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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仙楼是北京城西一家不算大但颇有名的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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