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站在市档案馆的服务台前,手按在那张被退回的申请表上,指尖微微发凉。
玻璃门映出他苍白的脸,像一张褪色的老照片。
工作人员语气平静却坚定:“这部分档案属于三级保密范围,即使烈士家属也需要省级部门联合审批,周期大约三个月以上。我可以帮您提交申请,但不能承诺结果。”
“我是烈士家属。”林默低声说,递上爷爷的烈士证复印件和博物馆的修复师证件。
对方翻了翻材料,点头表示理解,但仍摇头:“规定如此,我只能如实告知流程。”
林默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收起文件。
但他知道,这不只是一个漫长的等待。
这是一堵无形的墙,一堵将历史与现实隔开的墙——不是出于恶意,而是源于沉默的惯性。
他走出档案馆,阳光刺眼,城市喧嚣如常。
车流轰鸣,人群穿行,笑声、喇叭声、远处工地的打桩声交织成一片日常的潮水。
可在这声音之下,林默仿佛听见另一种寂静:那些从未被记录的名字,在时间深处轻轻回响。
他在门口站了很久,直到苏晚打电话过来。
“你在哪?”
“档案馆。”
“结果呢?”
林默沉默片刻,才道:“要等三个月,还不一定批得下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叹息,“他们总是这样,说什么‘内部资料’、‘涉密信息’……可那些人早就牺牲了,他们的故事也该属于所有人。”
林默没说话,望着头顶飘过的云——灰白如烟,缓缓流动,像一封封未寄出的家书。
苏晚赶来了,站在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在这儿耗着了,我们还有别的办法。”
“比如?”
“比如你不是有投影仪吗?也许,我们可以直接去问那些战士。”
林默怔住了。
是啊,或许答案不在档案里,而在记忆中,在那些未曾熄灭的灵魂里。
那天夜里,他辗转难眠。
凌晨两点,他起身点亮台灯,打开电脑,开始翻阅从各地收集来的志愿军名录。
屏幕冷光映在他脸上,键盘敲击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赵德胜、赵德贵……
突然,他的手指停在某个空白处。
赵德贵——没有出现在任何数据库中。
他心头猛地一沉。
赵德贵是谁?
他是李长顺的战友,那个曾在坑道里写信的人。
林默记得那块心愿碎片的内容:
“请告诉哥哥,我做到了。”
原来,那是写给赵德胜的。
赵德贵,是赵德胜的弟弟。
可现在,连他的名字都查不到。
林默盯着屏幕,心跳越来越快。
他忽然意识到,这些名字并不是简单地“遗失”,而是正在被遗忘。
时间像一场大雪,无声无息地掩埋了太多不该被掩埋的东西。
睡前,他习惯性摩挲着爷爷留下的旧怀表。
金属表面冰凉,指针走动时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最近它总走得不准,奇怪的是,每次靠近烈士遗物时,指针会轻微震动——就像此刻,正贴在他掌心,微微颤动。
第二天清晨,林默带着怀表再次来到陵园。
这一次,他没有走正门,而是绕过了管理处,悄悄走进“无名烈士区”。
这里没有墓碑编号,只有一排排整齐的白色石碑,刻着“中国人民志愿军烈士之墓”。
风掠过草地,发出沙沙轻响,仿佛低语。
空气清冽,带着露水与泥土的气息。
他一步步走过,鞋底踩在碎石小径上,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手中的怀表开始轻微震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突然,指针剧烈跳动!
林默停下脚步,面前是一座毫不起眼的墓碑。
他缓缓蹲下,将怀表贴在冰冷的石面上——触感坚硬而沁骨,仿佛触摸到一段凝固的时间。
一瞬间,眼前景象扭曲、模糊。
再睁开眼时,他已经站在一个昏暗的坑道里。
耳边是炮火的轰鸣,远处传来机枪扫射的尖啸,夹杂着泥土崩塌的闷响。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潮湿的土腥气,还有淡淡的血腥气息。
一个年轻战士坐在角落,借着微弱的烛光奋笔疾书。
他穿着破旧的棉衣,肩头补丁层层叠叠,脸庞清瘦,嘴唇干裂,眼神却异常坚定。
笔尖划过粗糙的纸面,发出沙沙声响,像春蚕啃食桑叶。
“阿哥:若我牺牲,请告诉部队,我没给志愿军丢脸……”
林默的心猛然收紧。
那是赵德贵。
画面一闪而逝,林默猛地睁眼,冷汗浸湿后背。
手中怀表仍微微震动,余温未散,仿佛刚刚经历的一切并非幻觉,而是真实的存在。
他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这些人,真的还“活着”。
他们的声音,还在等待被听见。
他们的心愿,还在等待被完成。
但官方档案里却没有他们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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