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拂过松骨峰,带着北方特有的凛冽与寂静,刮在脸上如细砂磨过,衣领被吹得猎猎作响。
林默站在山坡上,脚下是半掩在草丛中的战壕残痕——几道低矮的凹陷,像大地结痂后留下的旧疤,在月光下泛着灰白的冷色。
泥土干硬,踩上去发出细微的碎裂声,仿佛时间在此处也变得脆薄易折。
他缓缓闭上眼,指尖轻抚怀表弹孔边缘,那金属边缘微微发烫,像是被某种隐秘的能量唤醒。
心中默念:“我想去看看你战斗的地方。”这句话不是祈求,而是决意,是他将全部情感沉入记忆之河的锚点。
怀表先是轻微震颤,继而掌心传来一阵温热的脉动,如同有另一颗心脏在金属深处搏动。
耳边先是一阵低频嗡鸣,像雪地里远去的脚步声在回荡;接着,风声骤起,夹杂着铁器碰撞的冷响、粗重的呼吸、远处炮火沉闷的轰鸣。
视觉随之模糊,又清晰——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带着刺骨的寒意与硝烟的呛人气息。
黑暗的坑道里,几名战士围坐在微弱的火光旁。
火焰跳跃着,在岩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
空气潮湿阴冷,混着汗味、焦木与冻土的气息。
他们衣衫褴褛,脸上沾满泥土和硝烟,手指冻得通红,却仍彼此打趣,用低声的笑声对抗战争的压迫感。
“我娘说,等我回来就给我相亲。”一个年轻战士咧嘴一笑,牙齿在火光中显得格外白,“你说我能娶上媳妇吗?”
“你小子能活着回去再说吧!”另一个声音笑骂道,顺手往他头上拍了一巴掌,那声响清脆,在狭窄空间里激起一点回音。
角落里,一名身形瘦削的战士默默坐着,手里握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指腹一遍遍摩挲着字迹,仿佛怕它消失。
他名叫赵德贵,是三连的一员。
林默认出他,是因为那张心愿碎片——“想让家乡人知道,我曾在这里战斗。”
此刻,赵德贵轻声道:“我不求立功,也不求回家。只希望……将来有人记得我们来过。”
周围的声音突然静了下来。
火苗跳了一下,映照出几张沉默的脸。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传来的温度短暂驱散了寒意:“会有人记得的。”
林默站在投影之外,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胸口起伏,呼吸变得沉重。
他望着这些年轻的面孔,他们有的才十几岁,眼神里还残留着少年的清澈;有的已经满脸风霜,眉间刻着疲惫与坚韧。
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眼神坚定,信仰不灭,像雪夜里不肯熄灭的灯。
这是第一次,他在无实物触发的情况下进入投影。
那一刻,他意识到,金手指的力量,不仅来源于物品或地点,更来自于他自己内心的共鸣——那是一种意志与历史的共振,是灵魂对记忆的深切呼唤。
画面渐渐模糊,风声渐远,火光熄灭,一切归于沉寂。
他睁开眼,发现天边已泛起微光,晨雾如纱,笼罩山脊。
手心里全是汗,湿漉漉地贴着怀表冰冷的金属表面,指尖还残留着方才幻象中的寒意。
回到酒店后,他打开笔记本电脑,把刚才的经历完整记录下来。
那些战士的名字、表情、语气,他都一一写下,生怕遗忘哪怕一个细节。
敲击键盘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每一下都像在为那段沉默的历史刻下印记。
他开始思考这次投影的不同之处:没有接触任何文物,也没有身处博物馆或纪念馆,仅仅是自己的意愿和情感,就触发了历史投影。
他敲下一行字:
“共鸣不仅源于物品或地点,更来自‘我’的意志。”
这句话让他心头一震。
原来,他不是被动地接受历史,而是在主动连接它。
这种联系越深,怀表的能量就越强,也越稳定。
他终于明白,爷爷留下的这块旧怀表,并非只是某种神秘道具,而是一种桥梁——连接过去与现在、记忆与传承的桥梁。
而这桥,是他自己亲手搭建起来的。
那一夜,他反复翻看手机里的笔记,直到眼皮沉重。
窗外的城市灯火映照夜空,而他已沉入梦境。
梦里,又是那个坑道。
火光摇曳,空气潮湿,一切如此熟悉,却又带着梦特有的扭曲感——岩壁上的影子拉得过长,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
赵德贵低头写着信,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林默走近,看见他正写道:“告诉阿哥,我没给部队丢脸。”
赵德贵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扬起——那一瞬的笑容,究竟是他曾真实流露过的神情,还是林默心中为他补全的模样?
这句话,是他会在信纸上写的句子,也可能是林默替他说出口的愿望。
……画面如玻璃般碎裂,他猛然惊醒,额头满是冷汗,手中的照片已被捏得有些发皱。
窗外的星光洒进来,照在他的脸上,明亮而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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