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盯着怀表内侧的刻痕看了整整二十分钟。
自从昨晚从那个雪夜的梦中惊醒,这块旧怀表就开始变得不同——它不再冰冷沉重,反而像有了脉搏似的,在他掌心微微震颤,时而发烫,仿佛体内藏了一颗被唤醒的心脏。
晨光从百叶窗漏进来,在他手背投下细密的金网,光影随呼吸轻轻晃动,像某种无声的倒计时。
表盖开合时金属摩擦的轻响在静悄悄的卧室里格外清晰,他每转动一次,那行“共鸣已达极限,记忆可传他人”的刻痕便在光线下明灭一次,像道被风雪掩埋七十年后终于破冰而出的信号。
这行字以前只是浅浅的划痕,从未如此清晰过——仿佛被什么力量重新蚀刻了一遍。
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表壳边缘的弹孔——那是爷爷林建国从长津湖带回来的,子弹穿过表盖时擦着他胸口过去,在表盘上烙下永远停摆的三点十七分。
此刻,金属边缘竟微微发烫,触感如贴着一块捂热的铜币,又似有电流顺着指尖爬行。
“记忆可传他人。”他对着空气重复这句话,喉结动了动。
昨夜梦里那支铜哨的触感突然涌上来:金属的凉意透过冻僵的手套渗入骨髓,战士递哨时掌心的温度却灼得他指尖一颤;冲锋号吹响时,雪粒打在脸上比子弹更疼,锐痛如细针扎进皮肤,耳边是呼啸的北风与远处隐约的炮声,混杂着粗重的喘息和牙齿打战的咯咯声。
周文武的脸在记忆里突然清晰起来。
那个总在地图背面写诗的通讯兵,牺牲前把铜哨塞进哥哥手里的动作,被冻得发红的指尖还沾着未干的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替我听听和平的声音”——这句本该被埋在冰原下的遗言,此刻正像根细针,一下下戳着林默后颈的皮肤,带来一阵阵麻痒与刺痛。
他突然站起来,木椅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惊飞了窗外一只早起的麻雀。
手机屏幕亮起,凌晨五点十七分,苏晚的对话框还停在昨晚十点:“修复室的红外感应修好了,明天需要我帮忙的话随时说。”
林默没等回复就冲出家门。
清晨五点半的城市还在沉睡,街灯次第熄灭,只有便利店门口亮着暖黄的光。
他站在路边等公交,手揣在兜里紧握着铜哨,金属棱角硌着掌心,传来一阵阵微弱的温热,仿佛它也在回应某种即将到来的共振。
十分钟后来到博物馆侧门,冷气扑面而来。
修复室的灯还黑着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听见对方那边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还有苏晚带着睡意的“嗯”。
“苏导,现在能来修复室吗?”他的声音有些发紧。
“大早上把人拽来,总得有点干货。”半小时后,修复室的木门被推开。
苏晚裹着件藏青色呢子大衣,发梢还沾着晨雾的潮气,手里提着两杯热咖啡,杯壁蒸腾的白雾模糊了她的眼镜片。
她把咖啡放在老旧的修复台上,目光扫过林默摊开的东西——周文武的铜哨、陈婶给的红布包,还有怀表被小心地摆成三角形,像某种仪式的阵眼。
“你说的新功能是?”她摘下围巾,露出颈间那枚银色的摄像机挂坠,“需要我配合什么?”
林默深吸一口气。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像战鼓在胸腔里擂,每一次搏动都牵动着手腕上的脉搏跳动。
“我查了爷爷的战地笔记,里面提到一种‘共情共振’理论——当三件承载强烈情感的物品形成特定排列,人的意识可能突破个体界限,进入集体记忆场。”他说,指尖抚过铜哨的吹口,那里还留着昨夜梦境里的温度,“这是信物;红布包封存着未寄出的家书;怀表记录了死亡时刻。它们都在诉说同一件事。”
苏晚皱眉:“你是说……我能亲历七十年前的战场?林默,这不是拍戏,也不是特效模拟。”
“我知道听起来荒谬。”林默声音低下去,“但我今早试了三次,每次摩挲铜哨都会梦见同一个场景——那个战士递哨的动作,连手指裂口的位置都一样。”他翻出手记,递过去一页草图,“你看,这是我凭记忆画的冰沟地形,和军史档案里的长津湖B7防线完全吻合。”
苏晚盯着图纸看了很久,终于轻声问:“你要我怎么做?”
“试试?”林默把铜哨递过去,金属在两人掌心相触的瞬间,他感觉有股暖流顺着手臂窜上来,像怀表充电时那种麻麻的触感。
苏晚的瞳孔微微收缩,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
修复室的灯突然暗了下来。
林默没去管——他知道这是投影仪启动的征兆。
玻璃展柜里的文物开始泛起淡蓝色的光晕,周文武的旧地图最先亮起来,泛黄的纸页上,那首没写完的诗正慢慢显形:“雪落时/我数着弹壳等春天……”
“握住我的手腕。”林默抓住苏晚的手,将她的指尖按在自己腕间的脉搏上。
他能感觉到她的手指在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某种压抑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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