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指尖刚触到怀表表面,那缕蓝光便顺着指缝钻了出来,像条活物似的绕着他手腕转了半圈,又“啪”地落回表盖上。
金属的凉意渗进皮肤,仿佛有雪粒簌簌落在掌心。
他喉结动了动,将怀表贴在胸口,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你想让我看到什么?”
表壳突然泛起水纹般的涟漪,蓝光在波纹中凝结成一张照片——影像浮现时带着细微的电流嗡鸣,像是老式放映机启动前的低喘。
林默眯起眼——雪地里站着个年轻战士,棉帽上落着薄雪,军大衣被炮火撕出几道口子,却仍笔挺地立着。
寒风卷着冰碴打在镜头上,发出沙沙轻响;那人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成细雾,又被远处炮火映成淡红。
最醒目的是他胸前那枚五角星徽章,在冷白的光里泛着暖黄,像团冻不住的火。
“苏晚!”林默冲进工作室时,额发沾着夜露,手里攥着手机——他刚用相机拍下怀表映出的照片。
屋内咖啡香混着胶片显影液的微酸气息扑面而来。
苏晚正蜷在沙发上改脚本,闻言抬头,睫毛上还沾着剪辑时落的碎发:“怎么了?大半夜的——”话说到一半,她已经凑过来看手机屏幕,指尖轻轻点着照片里的徽章,“这纹路……像38军老战士的纪念章。我师父去年修复过一枚,边缘有麦穗浮雕,和这个一模一样。”她的指甲刮过屏幕,发出极轻的“嗒”一声。
她抓起外套就往身上套,发绳崩断了也顾不上,乌发披散着扫过林默手背,发丝带起一阵静电般的麻痒:“现在就去博物馆资料库,我认识个研究志愿军徽章的专家,他办公室有1950年各部队徽章的拓本。”
凌晨两点的博物馆走廊空无一人,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次第亮起,鞋底与大理石摩擦出空旷的回响。
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和防潮剂混合的沉静气味。
林默捧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他刚从档案系统里调出来的阵亡名单——第73页最后一行,姓名栏写着“未具名”,编号“07-312”,备注栏用褪色的蓝墨水写着:“牺牲时胸前佩戴五角星徽章,推测为入朝初期自制纪念章。”
“找到了。”林默的声音发哑,钢笔从指间滑落,在名单边缘洇开个墨点,墨迹缓缓扩散,像一朵无声绽放的黑花。
苏晚凑过来,发梢扫过他手背:“07-312……李大海的编号是07-298,同属一个连队。”她突然顿住,指尖悬在备注栏上方,“你看,这里有行铅笔字,像是后来补的——‘他说等打完仗,要把徽章熔了给娘打银簪’。”那字迹极浅,几乎融进纸纤维里,只有侧光时才显出轮廓。
窗外飘起细雨,打在资料库的玻璃上,淅淅沥沥,如低语。
林默伸手碰了碰屏幕上的字迹,凉的,像碰着了七十年前的雪。
三天后,赵志刚的电话打进林默手机时,他正在给李秀兰送李大海的新烈士证明。
老人颤巍巍摸着红纸上的公章,突然抬头:“小同志,我哥还有个战友,总给他补棉袄。后来听老乡说,那孩子牺牲时……”话没说完,手机在林默口袋里震动起来。
老茶馆里,青瓷杯浮着碧螺春,茶香氤氲,绿萝叶片滴下一串水珠,落在桌角发出轻响。
赵志刚从公文包取出个塑封袋,指节压着照片边缘:“这是美军战地记者拍的,我托在五角大楼档案馆工作的学生找的。背面有中文批注——‘他在雪中掩护战友,至死未退’。”塑料膜在灯光下反着微光,指尖摩挲能感到内层照片的颗粒质感。
林默凑近看,照片里的雪地被炮火犁得坑坑洼洼,一个战士半跪在弹坑里,后背对着镜头,左臂环着个受伤的战友,右手还举着步枪。
最显眼的是他胸前那枚五角星徽章,在雪地里闪着暗光,和怀表映出的照片分毫不差。
“批注的笔迹鉴定过,是当时的战地翻译写的。”赵志刚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发沉,“但这张照片从未出现在任何公开资料里,甚至没被收录进美军的战报。”他顿了顿,指节敲了敲照片边缘,“我怀疑,有人故意把这段历史埋了。”
雨丝斜斜打进茶馆窗户,打湿了窗台边的报纸一角。
林默盯着照片角落的弹坑,忽然想起怀表第一次泛起蓝光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雨声,也是这样凉的手指。
“如果没人记得他们来过……”他声音很轻,像是问赵志刚,又像是问自己,“这些证据,还能撑多久?”
赵志刚没说话,只是把塑封袋重新收进公文包,动作缓慢而沉重。
林默抬起头,眼底有了光:“我要去烈士陵园。”
凌晨三点的烈士陵园像座被月光浸透的山。
松针在夜风中沙沙作响,露水顺着碑沿滴落,砸在肩头时带着刺骨的寒意。
林默抱膝坐在无名碑前,怀表贴在冰冷的大理石上。
石面吸走了体温,指尖微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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