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博物馆的玻璃穹顶,在留言墙上洒下斑驳光斑。
林默抱着一摞新印的便签纸走向那面墙时,听见几个中学生正踮脚念着最顶端的留言:“我爷爷是松骨峰战役的炊事员,他说当年战士们啃冻土豆时,总把软乎的留给伤员——原来英雄的故事,藏在每一口凉透的饭里。”
他的脚步顿了顿。
三天前这里还贴着几张质疑“冰谷战役真实性”的打印纸,如今那些纸早被覆盖,取而代之的是歪歪扭扭的铅笔字、贴着干花的信纸,甚至有个孩子用蜡笔画了顶缀着红五星的棉帽,旁边写着“给没等到春天的叔叔”。
清洁阿姨推着保洁车经过,朝他笑:“小林老师,今早有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攥着张旧照片在这儿站了半小时。走的时候往便签盒里塞了块糖,说是给‘当年没糖吃的小战士’。”
林默蹲下身整理被风吹乱的便签,一张边角泛旧的信纸从最底层滑出来。
字迹是工整的行楷:“我父亲从没说过他在战场的事,直到去年冬天他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替我谢谢那些没回来的兄弟’。今天,我替他说出来了——谢谢你们,让我父亲的青春有了重量。”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苏晚的视频通话。
镜头里她穿着冲锋衣,背景是医院走廊的绿色墙裙:“修复室那盏台灯都陪你熬了三个通宵,我在楼下等你,今天必须跟我去做个全身检查。”
林默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九点整。
他把那张写着“谢谢”的信纸小心夹进笔记本,锁好修复室的门时,瞥见玻璃柜里王狗蛋的蓝布绳正随着穿堂风轻晃,像有人在里面轻轻拽了拽。
医院的消毒水味裹着苏晚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涌进鼻腔时,林默正被按在检查床上。
年轻的女医生盯着体温监测仪皱眉:“35.8℃?最近有长时间暴露在低温环境里吗?”
“他总说在修复室调湿度。”苏晚替他回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腕骨——那里有圈淡红的印子,是昨晚他攥着怀表入睡时压的。
林默望着天花板上的紫外线灯轻笑:“我爷爷以前总说,长津湖的雪能冻透三层棉裤,这点温度算什么。”
“林先生。”医生摘下听诊器,“生理指标都正常,但低温反应持续存在的话……”她顿了顿,“您最近是不是总做些特别耗神的事?比如熬夜?压力大?”
苏晚的手在他腕上收紧。
林默想起昨夜怀表里渗出的暖光,想起那个带着山东口音的“兄弟”,喉结动了动:“算是在补一门迟到的课吧。”
从医院出来时,春末的风裹着玉兰香。
苏晚把保温杯塞给他:“下周的纪录片拍摄先推了,赵老师说要带我们去沂水县马兰村——王大娘的孙子昨天联系上他了。”
林默喝了口枸杞红枣茶,暖意从喉咙漫到胃里:“李红梅呢?她不是说要查张远航父亲的资料?”
“在博物馆等我们。”苏晚看了眼手机,“她刚发消息,说有重大发现。”
修复室的门虚掩着,李红梅的马尾辫在转椅上晃成一道黑影子。
听见脚步声,她猛地转身,笔记本电脑屏幕亮得刺眼:“林老师,苏导!我比对了27军1950年的老兵档案——张远航的父亲张保国,和您爷爷林建国在长津湖战役时同属一个侦察班!”
她点开一张扫描件,泛黄的名单上“林建国”和“张保国”的名字并排躺着,旁边备注栏写着“互为战斗搭档”。
“但张远航之前接受采访时说,他父亲‘因战争创伤拒绝谈论过去’。”李红梅的指尖敲在“张保国”三个字上,“可我找到1952年的《战友通讯》,里面有篇张保国写的战地通讯,标题是《冰谷的星》——写的就是王狗蛋牺牲那天,他替战友挡住的那颗流弹。”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
林默想起赵志刚昨晚发给他的庆功照,张保国站在王狗蛋右边,两人的军帽都歪着,却笑得那样亮。
“我把资料传给赵老师了。”李红梅合上电脑,“他说今天就联系张保国家属,或许能问出当年张保国为什么突然封口。”
苏晚握住林默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他的指缝钻进来:“所以张远航不是在‘还原历史’,是在替他父亲掩盖什么?”
“或者……”林默望着桌上的怀表,弹孔边缘的细缝里,暖光比昨夜更盛了些,“他父亲想掩盖的,其实是不敢面对的愧疚?”
修复室的挂钟敲响两点。
李红梅收拾东西要走,经过留言本时停住脚步:“对了,今早有个神秘电话打到导播台,说‘让林默小心怀表’。我没敢告诉苏导,怕她又要念叨安全——”
“是张远航。”林默突然说。
另外两人同时转头。
他摸出手机,屏幕上是半小时前收到的短信:“停止你的表演,否则你和你爷爷的秘密都会被曝光。”发件人显示“未知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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