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表上的温度还在掌心灼着,林默的手指微微发颤。
他望着那道由金芒凝成的人影,喉结动了动,终于轻声问:“你是……真实的?”
李大海的影子仍在笑,右耳下的疤痕随着表情轻颤——和投影里他给伤员喂水时的模样分毫不差。
人影没有说话,却抬起手,指尖虚虚点向修复台。
林默顺着方向望去,只见那本被烟火熏得焦黑的日记本正躺在台灯下,封皮裂开的缝隙里,几页纸角泛着可疑的白。
他快步走过去,指尖刚触到封皮,日记本便“哗啦”一声自动翻开。
泛黄的纸页上,赫然多出几行歪斜的钢笔字,墨迹未干,还带着淡淡的墨香:“1950年12月6日,通讯班驻地遭袭。我带着密码本往指挥部跑,炮弹在身后炸得雪都红了。如果我没回来——”
字迹在这里顿住,下一行是力透纸背的重重划痕,像是笔锋在纸上砸出的坑。
再往下,是工整许多的小字:“请帮我告诉王德福,他的搪瓷缸我藏在坑道第三块石头下了。”
林默的呼吸骤然急促。
他想起王德福老人前天抹着眼泪说的话:“小海总爱藏我东西,说等打完仗要和我比赛找回来……可这比赛,我等了七十三年。”
怀表在身后轻震,金芒淡了些,李大海的影子却仍凝着,目光落在日记本上。
林默突然明白过来——这是李大海未写完的遗书,被战火截断的遗言。
他攥紧日记本,指节发白。
修复室的空调嗡鸣着,他却觉得眼眶发烫。
“我帮你。”他对着空气说,“我帮你把话带给老王头,帮你……被更多人记住。”
话音刚落,怀表的金芒彻底消散,只余表盖上的弹孔泛着冷光。
林默低头看表,发现内侧刻着的“1950.11 长津湖”旁,不知何时多了行极细的小字:“李大海·未竟”。
次日清晨,林默的电话打进了市抗美援朝纪念馆。
“我想给李大海设个独立展区。”他站在修复室窗前,望着晨雾里的梧桐树,“从通讯班合影到藏搪瓷缸的小玩笑,从传递情报的路线图到这本未写完的日记——我要还原一个有血有肉的战士,不是烈士名单上的名字,是会偷藏战友东西、会在雪地里笑出虎牙的小海。”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负责人的声音带着试探:“小林啊,不是我们不想做……但李大海的资料太少,之前有人质疑他的事迹真实性……”
“我有新证据。”林默翻开桌上的文件夹,里面是王德福老人的采访视频,是翻拍的通讯班合影,还有他连夜整理的李大海在投影里的所有细节,“而且,我找到一份战场通讯记录。”
其实他还没找到,但说出口的瞬间,他已经掏出手机给周晓明发了消息:“周老师,能帮忙查查1950年12月6日东线战场的通讯记录吗?特别是三营通讯班的?”
二十分钟后,苏晚风风火火推开修复室的门。
她穿着米色风衣,发梢还沾着晨露,手里举着台摄像机:“我刚在走廊听见你打电话!独立展区?需要纪录片素材吗?我可以拍老兵采访、拍你修复展品的过程,还可以——”
“可以。”林默打断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需要你帮我拍王德福老人看日记本的反应,拍通讯班合影的细节,拍……”他顿了顿,声音轻下来,“拍李大海被记住的样子。”
苏晚的摄像机镜头微微晃动。
她望着林默眼里跳动的光,那是他修复青铜器时都不曾有过的炽热。
“好。”她按下录制键,镜头对准林默的脸,“现在开始,你说,我拍。”
三天后,周晓明的电话打进修复室时,林默正在给李大海的棉鞋补最后一针。
“找到了!”电话里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激动,“1950年12月6日,三营通讯班班长李大海在转移密码本途中遭遇空袭,他用身体护住文件,最终将情报送达。记录里特别提了一句:‘该战士右耳下有陈旧性刀疤,性格活泼,常以小玩笑鼓舞战友。’”
林默的针“啪”地掉在桌上。
他捡起棉鞋,鞋帮上王德福缝的补丁还在,针脚歪歪扭扭,像极了老人颤抖的手。
“周老师,”他声音发哑,“能把这份记录扫描件发我吗?我想……把它放进展区玻璃柜里。”
展览筹备的半个月里,修复室成了临时指挥部。
苏晚的摄像机架在墙角,李红梅抱着笔记本记采访提纲,刘子阳举着手机和各地老兵连线,韩梅蹲在地上整理从山东寄来的李大海老家旧物——半块褪色的红布,据说是他入伍时母亲塞给他的。
“林老师,这个要摆在哪?”韩梅举起红布,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上面,布角绣的“平安”二字若隐若现。
林默正在调整展板位置,抬头时看见苏晚的镜头正对着他。
她站在梯子上,头发用皮筋随便扎着,鼻尖沾了点粉笔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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