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李大海的儿子老李推着轮椅车在山路上慢慢挪动。
他的手背皴裂着,指节因常年握农具而变形,此刻却像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轮椅上的半身雕像被红布裹了又裹,只露出那张带着疤的脸——和昨夜月光下的轮廓分毫不差。
林默站在临时搭建的战壕前,怀表在掌心烫得发烫。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击肋骨的声音,像战鼓在胸腔里擂响。
苏晚蹲在十米外调整摄像机角度,发梢沾着露水,镜头盖“咔嗒”一声扣上时,她抬头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眼底亮得像淬了星火。
刘子阳抱着相机在战壕另一侧,镜片上蒙着层白雾,正用袖口拼命擦拭,动作急得差点把相机砸在雪地上。
“林老师。”老李在他身边停住,推车的手还在颤抖。
他掀开裹着雕像的红布,晨光照在老战士缺角的门牙上,“俺爹走前说,要是有人还记着他的冲锋……”他喉结滚动两下,“要亲眼看着那声‘冲啊’,从六十年前的雪里,跑到现在的人眼睛里。”
林默接过他递来的红布,布角的血渍硬得硌手。
他突然想起昨夜李大海消失前说的话——“告诉俺娘,别等了”,可此刻望着老李鬓角的白发,他忽然懂了:有些等,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
“开始吧。”苏晚的声音从摄像机后传来,带着压抑的颤抖。
林默深吸一口气,将红布系在战壕边的木杆上。
怀表在他指尖翻转,表盖“啪”地弹开,表盘中央的时间轴突然活了过来,像条金色的蛇游向空中。
山风卷着晨雾撞上来,却在离光带半米处被弹开,露出里面翻涌的影像:雪粒、焦土、冻硬的枪管,还有个背着炸药包的身影从雾里钻出来。
“嗡——”
金属震颤声刺得人耳朵发疼。
刘子阳的相机“咚”地砸在雪地上,他却浑然不觉,只瞪大眼睛盯着战壕里——那个穿着旧棉袄的战士正弯腰系鞋带,军裤膝盖处的破洞露出灰布补丁,炸药包上的红布结被血浸透,和林默手里的红布叠成了一片。
“报告!”战士直起腰,眼尾的疤像道红色的闪电,“三连爆破手李大海,请求执行最后爆破任务!”
老李突然踉跄两步,轮椅车扶手在雪地上划出深沟。
他伸出手,指尖离战士的军装只有几寸,又颤巍巍收回来,像怕碰碎什么。
“爹……”他哑着嗓子呼唤,眼泪砸在老战士的雕像上,“是您,是您啊……”
林默的呼吸乱了。
他能闻到硝烟味,很淡,却真实得让鼻腔发酸。
怀表在掌心烫得厉害,他甚至能摸到表壳内侧新刻的“李大海”三个字,毛刺扎进肉里,疼得清醒。
“批准。”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齿轮,“我们会让这声冲锋,冲进每一双眼睛里。”
战士笑了,缺角的门牙闪着光。
他转身往“火网”的方向跑去,军靴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清晰可闻。
就在他要冲进光影的刹那,现实与历史突然重叠——轮椅上的雕像眼睛动了,嘴角扬起和战士一模一样的笑容。
老李的手按在雕像的脸颊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爹冲啊!爹冲啊!”
苏晚的摄像机在颤抖。
她没开麦,可镜头里的画面还是顺着网络线爬了出去。
不知道哪个围观的村民拍了段视频发在短视频平台,标题就叫“山上的怪光里,老照片活了”。
五分钟后,千万双眼睛同时亮了起来。
林默跟着跑了。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迈出的腿,只觉得有股热流从脚底窜到头顶,像有人在背后推他——是李大海?
是冰雕连的战士?
还是爷爷林建国?
他的军靴(什么时候穿上的?
)踩碎积雪,耳边炸开密集的枪声,左边的“战友”中枪倒下时,他甚至能看清那人脸上的冰碴。
“冲啊——!”
李大海的喊声响彻天地。
林默跟着呼喊,嗓子喊破了也不在乎。
他看见二十岁的李大海在前面跑,六十岁的雕像在后面追,雪地上重叠着两代人的脚印,像条通往过去的路。
与此同时,苏晚的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
她瞥了眼屏幕,瞳孔骤缩——直播间在线人数从三万跳到三十万,弹幕刷得看不见底色:“这是特效吗?” “战士的疤和我爷爷照片上的一样!” “泪目,他们真的在等我们看见……”
刘子阳终于捡起相机,快门声连成一片。
他望着取景框里重叠的两个李大海,突然想起昨天张远航在社交平台发的帖子:“所谓‘孤身冲锋’不过是文学加工,谁见过活的影像?”此刻他快速敲下标题:《他们从未离开,只是等一个冲锋的命令》,配图是战士奔跑的侧影,和雕像扬起的嘴角。
张远航在办公室摔了手机。
他刚组织的水军还没开始刷“摆拍”“炒作”,评论区就被清一色的“滚”和“举报”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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