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掀起林默的衣角,怀表贴着大腿的温度让他想起松骨峰的雪——那年赵大勇趴在战壕里,军号筒上凝着冰碴,他哈着白气对卫生员小孙说:等打完这仗,我要把号谱抄给我娘看,她总说我吹号像狼嚎。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苏晚的消息:材料都在我包里,明早九点民政局三号窗口,我提前去占位置。屏幕光映得他眼尾发涩,他抹了把脸,往家走的脚步突然轻快起来——这是半年来,他第一次觉得夜色里的霓虹不再刺眼。
次日清晨的民政局大厅飘着咖啡香,林默攥着牛皮纸袋的手沁出薄汗。
苏晚穿着米色风衣,正跟窗口里的工作人员解释:赵大勇烈士是松骨峰战役的司号员,牺牲时21岁,有老战士口述记录、战地通讯稿......
同志,戴眼镜的女科员推了推镜框,补录烈士名录需要三级以上证据链。
您说的老战士口述,现在还有在世的吗?
通讯稿有没有原件?
林默赶紧把材料摊开:老陈是长津湖战役的幸存者,上个月刚做完公证笔录;通讯稿是1951年《战士报》的影印件,博物馆有存档;最关键的是这个——他轻轻捧出丝绒盒,掀开盖子,赵大勇的军号,松骨峰战场出土,军号内侧有刻痕,是他入伍前用刺刀刻的字。
女科员凑近看,放大镜在军号上慢慢移动:刻痕确实有老器物的包浆,不过......
我爷爷是当年的战地记者,苏晚突然从包里抽出一本泛黄的相册,这是1950年12月他拍的战场照片,您看——她指着一张模糊的黑白照,这个伏在弹坑里的战士,军号位置和现在这把完全吻合。
女科员的笔停在半空,抬头时目光软了些:我需要把材料送鉴定组。
我们等。林默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味。
三个小时后,鉴定组的王主任抱着军号出来,镜片后的眼睛发亮:号身的弹痕和松骨峰战役的弹道记录吻合,刻痕的氧化程度确实是七十年前的。
可以提交烈士名录补录申请了。
林默的后槽牙抵着腮帮,喉咙发紧。
苏晚用力攥了下他的手腕,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发抖——不是冷,是那种从骨髓里涌上来的热,像赵大勇的军号在他掌心跳动。
三天后,《历史真相》官微发了条三分钟的短视频:雪花漫过镜头,老陈的声音带着颤:那孩子攥着号不松手,我们掰他手指时,他指甲缝里全是血......画面切到军号特写,镜头慢慢拉远,露出林默修复时的工作台,台灯暖光里,他正用细毛刷清理号嘴上的锈迹。
评论区瞬间被英雄不该无名刷屏时,林默正蹲在修复室给军号上保护漆。
手机突然弹出推送:知名历史博主李思远:军号鉴定存疑,警惕烈士事迹娱乐化!
他手一抖,毛刷在号身上划出道细痕。
苏晚的电话紧跟着打进来,声音里带着火气:他说军号是现代仿造的,还说我们团队收了博物馆的钱炒作!
林默点开李思远的微博,配图是军号局部放大图,配文:注意看刻痕边缘,现代电磨工具的痕迹明显,所谓烈士遗物可能是文物修复师的。
放屁!林默把手机砸在桌上,玻璃罩里的怀表被震得轻响。
他突然想起赵大勇在投影里的样子——那天下着冻雨,他蹲在篝火边补军大衣,针脚歪歪扭扭:我娘说,歪针脚才是亲闺女缝的,我要是能活着回去,得让她给我重新缝件......
我去联系军博的老专家,苏晚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子阳去调松骨峰战场的考古报告,你把军号的修复日志找出来,每一步工序都要拍给我们。
凌晨两点,剪辑室的灯还亮着。
刘子阳抱着笔记本冲进来:找到了!
2003年松骨峰考古队的发掘记录,明确写着编号SGF-07,铜制军号,带弹痕,疑似司号员遗物
苏晚把资料往桌上一摊,眼睛里燃着火:李老师,您看这个——她点开修复日志的照片,林默修复时用的是传统竹片刮刀,这是他师父传下来的手艺,磨痕和电磨完全不一样。
军博的张教授推了推花镜,凑近电脑屏幕:号身的铜绿是自然生成的,现代做旧不可能有这种层次。
更关键的是......他指着军号吹口,这里有牙齿的咬痕,是长期吹奏形成的,仿造者绝对想不到要做这个。
《赵大勇烈士身份考据报告》发出时,林默正盯着手机。
评论区像炸开的烟花:原来每个细节都有迹可循!李老师出来道歉!这才是真正的历史!
李思远的微博被骂到关闭评论时,林默接到民政局电话:赵大勇烈士名录补录通过了,墓碑下周在松骨峰烈士陵园落成。
立碑那天飘着细雪。
赵秀兰穿了件藏青色棉袄,怀里抱着个红布包。
她走到新碑前,指尖轻轻抚过赵大勇 1929-1950 松骨峰战役司号员的刻字,突然跪下去,额头抵着碑座:哥,我奶奶走前说,要是能找到你,让我给你磕三个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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