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看似宁静的土地下,埋藏着一个更残酷的真相。
他立刻将自己的发现告知了苏晚。
电话那头,刚刚还在为纪录片成功而兴奋的苏晚瞬间冷静下来:“地址发我,我们马上开会。”
半小时后,团队核心成员聚集在苏晚的工作室里。
巨大的投影屏幕上,林默调出的军事地图和牺牲报告并列显示,鹰嘴崖和指挥所遗址,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像两个无法交汇的点。
“所以,”刘子阳推了推眼镜,一针见血地指出,“孙卫国同志送达地图后,并没有选择最安全的原路返回,而是……走向了鹰嘴崖?”
“不,还有一个可能。”林默的声音很低,却让整个会议室的空气都凝固了,“他根本就不是在返回的路上牺牲的。他是去往指挥所的途中,为了躲避敌人的追捕,被迫绕了远路。鹰嘴崖,才是他倒下的地方。”
“可……我们之前去的地方……”赵晓菲小声问。
“那里是终点,但不是他生命的终点。”林默看着地图,仿佛能看到那条蜿蜒曲折的血路,“他把地图送到了,但他自己,却永远留在了路上。”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纪录片带来的喜悦和成就感,在这一刻被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
“我不同意。”沈清源第一个打破沉默,他皱着眉,恢复了理性至上的本色,“林默,这只是你的推测。没有实物证据,我们不能推翻一份官方的战斗报告。这不严谨。”
苏晚却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那就去找证据!如果英雄倒下的地方我们都找错了,那我们所有的纪念都将成为一种遗憾!立刻出发,去鹰嘴崖!”
前往鹰嘴崖的路,比之前那条更加艰险。
这里几乎没有路,只有陡峭的岩壁和密布的荆棘。
风从山脊间呼啸而过,发出尖锐的呜咽,像是无数未归的灵魂在低语。
枯藤缠绕的树枝在风中摇曳,投下斑驳扭曲的影子;脚下的碎石咯吱作响,每一步都踩在岁月的残骸上。
两天后,当队伍终于抵达鹰嘴崖山脚下那片乱石滩时,所有人都已精疲力尽。
这里荒芜、偏僻,风声凄厉,仿佛冤魂在哭泣。
寒气从岩石缝隙中渗出,贴着裤管爬升,刺入骨髓。
远处偶尔传来几声乌鸦嘶哑的啼叫,划破死寂。
“分头找,任何金属物件,任何不属于这里的痕迹,都不要放过。”苏晚下达了命令。
林默没有动。
他闭上眼,任由山风吹过耳畔——带着铁锈与腐叶混合的气息,冷得像冰水灌进衣领。
那块怀表在他的口袋里微微发烫,如同一颗微弱跳动的心脏,牵引着他的脚步,走向一处不起眼的石堆。
石堆由几块巨大的花岗岩构成,形成一个天然的避风角落。
岩面粗糙,布满青灰色苔痕,摸上去湿滑而冰冷。
他蹲下身,手指拨开脚下的碎石和腐叶,泥土潮湿黏腻,夹杂着腐朽的松针气味。
一枚深陷在泥土中的东西,反射出黯淡的金属光泽。
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挖出,用衣角擦去上面的泥土——动作轻柔得像擦拭婴儿的脸颊。
那是一枚纽扣,黄铜材质,已经锈迹斑斑,但背面的一个刻字,却依旧隐约可见。
是一个“李”字。
林默的心跳骤然加速。
不是孙,是李!
他猛地想起几天前翻阅档案时看到的一行备注:“另有一名侦察员李长顺,于同一区域失踪,遗体未寻获。”那时他只是扫了一眼,未曾在意。
此刻,那个名字如雷贯耳。
赵晓菲凑了过来,用相机拍下这枚纽扣,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真的到过这里……一个人,负伤,还带着那张图。”
这句话像一根针,刺痛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们仿佛看到,一个年轻的战士,拖着受伤的腿,在这片绝望的乱石滩里,做着最后的挣扎——风雪割面,血浸透裤管,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腥味,指尖冻得发紫,却仍死死护住胸前那张油布包裹的地图。
是夜,营地里篝火跳动,橙红的火舌舔舐着黑暗,噼啪作响,驱散着山间的寒气。
木柴燃烧的焦香混着湿土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队员们都已入睡,只有林默毫无睡意。
他独自走到营地边缘,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那枚刻着“李”字的纽扣。
指尖的温度,仿佛要焐热这沉睡了七十多年的冰冷金属。
他轻轻抚摸着纽扣背面的刻痕,将它与怀表贴在一起。
“让我看看你,李长顺……”他轻声呢喃。
眼前骤然一黑。
刺骨的寒风夹着雪粒子,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疼;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与远处炮火沉闷的轰鸣。
林默发现自己“站”在一块巨石的阴影里,而他眼前,一个年轻的志愿军战士正跌坐在地上,左腿的裤管被鲜血浸透成深黑色,血渍早已凝结,又在低温下裂开细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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