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我会因为某一句描绘月光或孤独的诗行而久久驻足,红棕色的眼睛里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有时,又会因为一首俏皮或充满生命赞歌的小诗而轻轻微笑。诗歌像一扇扇窗户,让我得以用一种更含蓄、更深刻的方式,去触碰和理解自己以及这个复杂的世界。
当然,我也没有忘记魔法。我会通过特定的渠道与哥哥派来的家族使者进行简短的联系,确保东方的一切运转正常,但依旧没有写下长篇的信件。偶尔,我也会留意《预言家日报》上的消息,虽然暑假里的新闻大多平淡无奇。
夏日的时光悠长,并非每一刻都充满了探索诗集的深刻或观察麻瓜世界的新奇。当伦敦连绵的阴雨将我与窗外的喧嚣隔绝时,酒店房间便会陷入一种过分的安静。这种时候,一种难以言喻的、轻飘飘的空虚感便会悄然漫上心头。
为了驱散这种无聊,或者说,为了给自己找点乐子,我确实会偶尔提起羽毛笔,给寥寥几人写上几封简短的信。给哥哥的,依旧是那句千篇一律、挑不出错处的“一切安好,勿念”。给西奥多·诺特的,则可能是一两句关于在某本麻瓜诗集里读到的、关于某种罕见月光苔藓的隐喻(我知道他一定能听懂其中的魔药材料暗示),或者仅仅是一张空白的、带着霍格莫德糖果店香气的羊皮纸——一种无言的、却意在保持联系的恶作剧。
但真正让我在百无聊赖时翻出来,当作消遣读物的,是情人节那天收到的那厚厚一沓情书。
我将它们从行李箱的夹层里拿出来,一封封摊在酒店柔软的地毯上,像在检阅一支由甜言蜜语和青春悸动组成的军队。然后,我会随意抽出一封,背靠着落地窗,就着都市的霓虹光影,慢条斯理地展开阅读。
“哦,这一封,”我可能会轻声点评,指尖点着某个夸张的比喻,“‘你的眼睛如同最璀璨的星光’……啧啧,星光可是很冷的,而且隔着几万光年,这位先生是觉得我遥不可及还是冰冷无情呢?”我的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红棕色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动容。
再拿起另一封:“‘自从在魔药课上见到你认真搅拌坩埚的侧影,我的心就再也无法平静’……”我嗤笑一声,“他大概是没看见我往里面偷偷多加了两滴嚏根草糖浆,只是想看看会不会变色。”
我一封封地看下去,像是在阅读与自己无关的小说。这些信里充斥着华丽的辞藻、笨拙的告白、或是隐晦的家族联姻的试探。我将它们一一分类点评:
“这个,是纯粹跟风,连我的名字都差点写错。”
“这个,倒是有点文采,可惜用力过猛。”
“这个……哼,不过是看中了‘东方’和‘纯血’这两个标签罢了。”
我的点评犀利而刻薄,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在鉴赏一批不甚完美的艺术品。这些炽热的情感,于我而言,更像是一面面镜子,映照出写信人的欲望、浅薄或算计,却丝毫照不进我自己的内心。
然而,当所有的信都被点评完毕,重新摞好放在一旁时,房间会重新陷入寂静。窗外雨声淅沥,我抱着膝盖坐在地毯上,看着那堆精美的羊皮纸,脸上那抹讥诮的笑意会慢慢淡去,最终化为一种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
这些热闹的、喧嚣的“喜欢”,终究无法真正驱散灵魂深处的孤寂。它们像烟花,绽放过,便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这时,我或许会轻轻唤出灵狐,抚摸着它温暖的皮毛,低声自语,像是在问它,又像是在问自己:
“所以说……真正的情感,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没有答案。只有雨点敲打玻璃的声音,和房间里弥漫着的、陈旧墨水和香水混合的、属于霍格沃茨的、已然遥远的气息。我将情书重新收好,放回行李箱的角落,如同封存一段与己无关的青春闹剧。然后,继续等待下一个晴天,或者,下一封或许会有点不同的来信。
那种茫然只持续了很短暂的一瞬,随即就被一种更强烈的、近乎讽刺的清醒所取代。我轻轻哼了一声,眼神重新变得冷冽而疏离。
“真是一群愚蠢的家伙,”我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竟然会对着一个精心雕琢的面具,献上自己廉价的心动。”
话一出口,我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摇了摇头,仿佛才意识到问题所在。
“哦,对了,”我拖长了调子,语气里充满了自嘲的调侃,“我忘记了,他们并不知道我戴着面具。在他们眼里,这副皮囊,加上我刻意表现出来的那点神秘和恰到好处的活泼,就是全部了。”
这么一想,似乎更可笑了。他们的喜欢,建立在如此浅薄和虚幻的根基之上,如同沙堡,潮水一来便会坍塌。而我,竟然还浪费时间去点评这些,真是比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正打算将这些情书像扫除垃圾一样重新塞回行李箱,目光却无意中瞥见了混在那堆华丽信笺中、格外显眼的一封——它的材质更考究,火漆印章是优雅的银色纹章,字迹流畅而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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