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与剧烈的震荡剥夺了意识,但比常人更快复苏的生机,让无心率先从昏迷中挣扎出来。
他艰难地睁开眼,视线花了片刻才逐渐清晰。自己正仰面躺在一片冰冷粗糙的鹅卵石滩上,浑身湿透,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后背,那感觉像是被巨石碾过,又像是被烙铁灼烧,钻心彻骨的疼痛几乎让他再次晕厥。他勉强偏过头,打量四周。
他们似乎被冲到了一个地下河的浅滩。空气里弥漫着水汽和苔藓的腥气。不远处,一小簇橘黄色的火苗正在跳跃燃烧,勉强驱散着这片地下空间的阴冷与黑暗。
是老痒。他竟像是早已醒来,正沉默地拨弄着那个小小的火堆,脸上没什么表情。跳跃的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竟无端透出几分与平日截然不同的阴郁感。
无邪被安置在火堆旁相对干燥的地方,背朝上趴卧着,后背的衣物被撕开,露出了大片被烫得红肿甚至起泡的可怕伤痕,上面似乎已经粗糙地敷了些捣碎的草药。
而顾念安,则躺在离火堆稍远些的阴影里,一动不动,仍未苏醒。
老痒似乎察觉到无心的视线,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他身上,声音平直,听不出什么情绪:“无心先生,你醒了。”
他顿了顿,视线像无形的针,细细刮过无心因忍痛而苍白的脸,以及那身显然承受了最猛烈冲击却依旧“活着”的躯体,语气里带上了某种探究和冰冷的了然:“受了这么重的伤,从那种地方摔下来,居然还能活着醒过来……无心先生,您可真是个奇人。”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却更加清晰:“或者,我该问……你还是‘人’吗?”
无心心中骤然一凛,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牵动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直视着老痒,试图从那片阴影里分辨出真实的意图,正欲出言试探——
老痒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仿佛只是陈述一个已然认定的事实:“你放心,我对你本身没兴趣。”他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没什么温度,反而有种见过更诡异事物的漠然,“我见过远比你这‘不死’更惊人、更强大的‘力量’,自然不会对你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他的目光转向昏迷的顾念安,又扫过吴邪,声音里多了丝嘲弄:“不过,我大概倒是想明白了……顾念安那家伙,为什么非得千方百计把水搅浑,甚至不惜利用无邪和他背后的吴家了。毕竟,像你这样的‘体质’,若是被‘上面’某些人知道了,恐怕会引起天大的麻烦吧?他是在想办法保住你。”
无心沉默了片刻,压下翻涌的心绪。他没有接关于自己的话茬,而是将话题引向更深处,声音因伤痛而沙哑,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冷静:“越是强大的力量,需要付出的代价也就越是巨大。老痒,我不知道你所说的‘力量’具体指什么,但你若想要利用它,甚至妄图获得它……所要付出的代价,恐怕远超你的想象。”
他看向昏迷的无邪,语气沉重:“况且,现在无邪已经被你牵扯进来了。收手吧,现在还来得及。”
“收手?”老痒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话,低低地笑出了声,那笑声在空旷的地下河滩上显得格外诡异,“早就停不下了。从很久以前,就停不……”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另一边,顾念安发出了一声极轻微、夹杂着痛楚的呻吟,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无心的注意力立刻被全部吸引过去,他强忍着剧痛,挪到顾念安身边,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念安?念安,能听见吗?醒醒?”
顾念安的睫毛剧烈颤抖了几下,终于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视线尚未完全聚焦,蒙着一层恍惚的雾,但他几乎是本能地,第一时间就急切地寻找那个身影。
当模糊的视野终于清晰,映出无心苍白却带着关切的脸时,顾念安像是被什么刺痛了神经,不顾浑身散架般的剧痛,猛地弹坐起来!
这个动作牵扯到他不知多少处暗伤,疼得他眼前发黑,但他完全顾不上自己。他的手急切地伸向无心的后背,指尖触碰到那早已被冷水浸得冰冷的衣料,以及衣料下……大片僵硬、粘腻、甚至有些破碎的创伤区域。
他甚至能想象出那下面是何等惨烈的伤势。
那只手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一颤,想要用力触碰确认,又生怕加剧他的痛苦,最终只能虚虚地停在那里,指尖无法控制地发抖。
他抬起头,望向无心的眼睛,喉结剧烈地滚动着,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几乎无法压抑的哽咽和颤抖:“疼……吗?”
无心看着他瞬间赤红的眼眶和那副快要碎掉的表情,勉强扯出一个安抚的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重复着不知说过多少次的谎言:“不疼。真的。”
顾念安猛地低下头,肩膀微微塌陷下去,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极其微小的气声,破碎地呢喃了一句:“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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