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二十一年的辽东半岛,如同一块被投入滚烫铁水的寒冰,在唐军持续不断的“袭扰战术”下迅速消融、沸腾。
牛进达沿海岸线的无情扫荡,将高句丽的渔村、港口、烽燧化为焦土;
李世积在陆路攻城拔寨,步步紧逼;
孙贰朗的破坏与郑仁泰的掳掠,则如同两条毒蛇,死死缠绕着高句丽的后方命脉。
而江逸风率领的水军,更是如同幽灵利刃,神出鬼没,精准打击,在百次战役中无一败绩,彻底封锁了高句丽的海上生命线。
石城的易手,积利城的陷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特别是积利城这座扼守海陆咽喉的重镇失守,意味着辽东半岛南部已尽落唐手,高句丽在辽东的势力被拦腰斩断,与更北方的联系变得岌岌可危。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高句丽国内蔓延。
前线溃败的消息、沿海化为废墟的惨状、后方被掳掠一空的恐惧,让平壤城内的空气都凝固着绝望。
高句丽王高藏(宝藏王),这位名义上的君主,早已被权臣渊盖苏文架空多年。
此刻,他坐在冰冷的王座上,听着大臣们惊慌失措的议论,心中充满了无力与苦涩。
军事上的一败再败,国力被严重透支,再打下去,高句丽恐有亡国之危。
他看向阶下那位同样面色凝重的莫离支(兵部尚书)高任武——渊盖苏文的心腹,也是目前朝中少数还能保持些许冷静的重臣。
“莫离支……”高藏的声音带着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唐军攻势如潮,沿海尽丧,积利失守,辽东告急……国内民怨沸腾,府库空虚……再这样下去……”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不言而喻。
高任武眉头紧锁,渊盖苏文将前线战事不利的烂摊子丢给了他,更将这份向大唐低头求和的屈辱使命也压在了他的肩上。
他知渊盖苏文绝不甘心就此认输,此次求和,不过是缓兵之计,争取喘息之机,以便重整旗鼓,甚至联络他倭国对抗大唐。但眼前的危局,已容不得犹豫。
“陛下,”高任武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唐军此‘疲敌’‘扰敌’之策,歹毒异常,使我军民疲于奔命,士气尽丧。
硬抗下去,恐玉石俱焚。为今之计……唯有暂避锋芒,遣使入唐,谢罪请和,以图……缓兵休整。”
“谢罪请和?”高藏眼中闪过一丝屈辱的光芒,但更多的是求生的渴望,“唐皇……会接受吗?”
“唐皇李世民,素有‘天可汗’之名,重名声,好虚礼。”高任武分析道,“我军虽败,然其连年征战,耗费亦巨。我军主动谢罪称臣,献上贡品,姿态放低,或能……使其暂息雷霆之怒。至少,能争取一些时间。”
高藏沉默良久,最终颓然地点了点头:“……一切,就依莫离支所言。卿……便为寡人走一趟长安吧。”
月余后,高句丽莫离支高任武,身着正式的使臣朝服,带领着规模不小的使团,携带丰厚的贡品(金银、人参、皮毛、良马等),在鸿胪寺官员的引导下,步入了庄严神圣的大唐太极殿。
殿内,气氛肃穆。
监国太子李治端坐于御座稍下方,神情沉稳。
帝王李世民,虽因龙体尚未完全康复,半倚在御座旁特设的软榻上,脸色略显苍白,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带着洞悉一切的威严。
文武百官分列两旁,目光或审视、或鄙夷、或带着胜利者的优越感,齐刷刷地聚焦在这位来自战败国的高句丽重臣身上。
高任武强忍着心中的屈辱和殿内无形的压力,按照最隆重的礼节,趋步上前,行三跪九叩大礼,额头重重地磕在金砖之上,声音带着刻意的颤抖和悔恨:
“罪臣高句丽莫离支高任武,谨代我王高藏,叩拜天朝圣皇帝陛下,叩拜太子殿下。”
“我高句丽僻处东隅,不识天威,昔日冒犯天颜,罪孽深重,今闻王师雷霆之怒,方知螳臂当车,自取灭亡,我王日夜惶恐,追悔莫及。”
“特命罪臣,携薄礼贡品,前来谢罪,恳请圣皇帝陛下,念在苍生黎庶,宽恕我高句丽君臣昔日之愚昧无知,我王高藏愿永为大唐藩篱,岁岁朝贡,谨守臣节,再不敢有二心,伏乞天恩浩荡,罢止干戈,赐我高句丽……一线生机。”
高任武的言辞极尽卑微,姿态放得极低,将战败的责任完全归咎于“不识天威”和“愚昧无知”,绝口不提渊盖苏文弑君夺权、屡次挑衅大唐的旧事。
更将高藏王塑造成一个幡然醒悟、祈求怜悯的藩属形象。贡品清单也被鸿胪寺官员高声宣读,以示诚意。
殿内一片寂静。许多文臣脸上露出了矜持而满意的神色。
天朝上国的威严,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击败强敌,使其俯首称臣,这是何等的武功。
然而,御榻之上的李世民,脸上却并无多少喜色。他目光在高任武身上停留片刻,又缓缓扫过殿下的群臣,
“高任武,”李世民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带着沉重的威压,清晰地传遍大殿,“高句丽,当真知罪了?”
高任武心头一紧,连忙再次叩首:“罪臣等,真心知罪,万死难辞其咎,只求陛下开恩。”
“真心知罪?”李世民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冷意的弧度,“朕记得,当年渊盖苏文弑君专权,暴虐无道,屡犯大唐边境,掳掠朕的子民,气焰何其嚣张,彼时,怎不见你王高藏遣使来谢罪?
如今,朕的将士用命将尔等打得丢盔弃甲,辽东半岛尽失,你等力不能支,才想起来要‘永为藩篱’、‘谨守臣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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