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公主乃太宗幼女,今上之妹,地位尊崇,然其封邑内的具体事务,多委于家臣掌管。
此地平旷,水脉充沛,且毗邻长安,漕运便利。
江逸风相中此间环境与相对独立的便利,经由王勖牵线,以合作之名,从公主府赁下一大片临河的滩涂荒地,正指挥着雇募来的工匠与役夫,兴建一座前所未见的工坊。
此工坊的规制,与唐代常见的作坊迥然不同。
内里划分数区:未来庞大的禽羽收购处理场、羽毛濯洗净化区、填充物料制备区、以及最紧要的成衣缝纫工场。
江逸风甚至绘出了简略的流水作业示意图,要求各区间分工明晰,以求事半功倍。
他亲临现场指点,对工匠们解说如何搭建通风良好的棚厩,如何开挖多道水槽用于漂洗羽毛,如何砌造特制的锅灶用于高温蒸煮消毒(以去其油脂腥膻),甚至亲手示范如何初步筛拣、捣松羽绒,使其变得更为软韧蓬松。
“贵人,这…这些腥臊难闻的羽翮,真个能制成衣裳?穿着在身…岂不会腐臭生虫?”一老皮匠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疑窦发问,他实难理解这位尊贵侯爷的奇特念头。
江逸风莞尔,耐心释疑:“老丈宽心,只要经过严格的濯洗、消毒、脱脂、烘燥诸般工序,处置得当的羽绒非但无异味,反会变得极是洁净、轻软、保暖。
其御寒之效,远胜寻常絮棉,尤适于制作冬衣、寝具、或是边军将士的寒服。”
他所描绘的前景令工匠们将信将疑,然贵人所付工钱丰厚,且要求明确,众人便也依令埋头劳作。
江逸风伫立于初具规模的工坊场基上,远眺奔流不息的渭水,心中暗自筹谋。
水车暂解灌溉之忧,鸡鸭防线已然布下,这羽绒工坊则是将防灾之举转为恒产的关键一着。
一旦功成,非但此番投入可尽数收回,更能开创一条新财路,惠泽更多生民。
他仿佛已见,在那或将来临的蝗患与严冬里,关中大地因他今日的未雨绸缪,而能多存一线生机,少闻一份悲声。
而这,或许便是他穿越千载时空,于此煌煌盛唐,所能留下的最切实印记之一。
长安西郊,新城公主封邑内,新立工坊经月余营建,已见规制。
虽外观朴拙,内里工序却井然分明。
工坊核心之地守备稍严,这日,江逸风与驸马王勖正于此间,验看工坊首批所出。
数日前,已遣人自附近乡里收购得一批现成鸡鸭毛羽,虽未循后定严规处置,然堪为初试之用。
此刻,数位巧手妇孺正依江逸风略嫌“古怪”之指点,将经初步拣选、蒸沤去秽并烘燥的羽绒,小心填入特制夹层布囊。
此夹层布囊形制,却非江逸风惯见之现代羽绒服样式,全然依大唐时下流行之男子袍服裁就——圆领、右衽、宽袖、及膝,用料正是王勖名下织坊所出厚锦密缎。
江逸风观那蓬松絮物渐次塞入这唐韵十足的袍服内,终缝合定型,心下滋味颇为复杂。
成品衣物悬于架上,鼓胀囊囊,既有唐袍宽博轮廓,又因内充而显异常臃肿,与现代羽绒服之修身轻便利落迥异。
在江逸风眼中,着实有些非驴非马,乃至略显滑稽,恍若唐时武士套上了救生裘。
然在一旁以丰满为美的王勖看来,却是另番光景。
“侯爷,侯爷,快,快取来予某一试。”王勖目露精光,迫不及待连声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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