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最后一句唱腔袅袅消散,帷幕落下,楼内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
张婉清与苏云袖随着人流缓缓走出雅间,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激动。
在雅间外的走廊上,她们再次遇到了正要离去的江逸风一行人。
张婉清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上前一步,轻声道:“郎君也觉得这《白蛇传》甚是感人吧?只是结局……未免令人扼腕。” 她想借讨论剧情,与这位两次偶遇、又出手相助的陌生郎君多说几句话。
江逸风闻言,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语气依旧平淡:“戏文尚可,只是这演绎之法,尚有诸多可改进之处。
譬如白蛇神情略僵,水漫之势未显磅礴,结局亦落俗套。” 他完全是就事论事的口吻,仿佛在评价一件与己无关的工艺品。
张婉清顿时愣住了,她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周遭众人皆沉浸于悲剧的感动之中,唯独他,竟如此冷静地挑着“毛病”。
这反应,与她所见过的任何一位文人雅士都不同,不由得让她对眼前之人更加好奇。
苏云袖也挑了挑眉,觉得这人好生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江逸风却并未在意两女的反应,微微颔首示意后,便在裴十三和萧灵儿的护卫下,随着古朴树向楼下走去,很快便消失在散场的人潮之中。
张婉清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手中帕子无意识地揉搓着。
方才观戏的感伤情绪,竟被这意外点评冲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探究欲。
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总给人一种与众不同的疏离感?
夜色渐深,散花楼前的车马逐渐散去。
江逸风乘坐的马车驶回金池坊,他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只当是看了一场尚可消遣的演出。
而张婉清回到县衙后宅,对着窗棂外的飞檐,脑海中却不自觉地反复回放着戏中的片段,以及那位不知名郎君独特的话语。
暮色渐合,窗外几株玉兰在蜀中湿润的空气里,缀着将落未落的花苞。
张婉清独坐闺中,对着一卷谢灵运诗集出神——这是她最爱的消遣。
作为成都府县令张敬嗣的独女,她虽非惊才绝艳,却也颇通文墨,最爱这些山水清音。
“清儿。”
青绸门帘被撩起,阿耶张敬嗣身着未换的浅绿官袍迈进屋来。
这位正六品上的成都县令,总揽一县赋税、司法、教化,眉宇间常带着几分案牍劳形后的疲惫。
阿娘王氏跟在后头,执着的团扇掠过青瓷冰鉴,带起缕缕白雾。
“今日漕运司的陆参军家又遣了媒妁来。”阿娘的声音里带着三分不易察觉的得意,“说是陆家三郎在浣花溪曲江宴上,听过你抚奏《春莺啭》,回去便念念不忘呢。”
婉清垂首,纤指捻着裙带上的双璎珞,茶香氤氲间,瞥见阿耶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她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去年上巳节,那个在万里桥头惊扰百姓的纨绔身影,唇角不由抿紧。
“不可,”张敬嗣指节轻叩紫檀小几,声音沉了几分,“夫人可知,陆参军协理的漕运事务,正被御史台下来的剑南道巡察使盯着呢,这当口急着联姻,所图为何?”
婉清心头一紧,原来那些络绎不绝的媒妁,捧着的并非鸾笺,也有裹着蜜糖的明枪暗箭。
“阿耶,”她适时抬眼,声音清凌凌地落下,“那日随阿娘往大慈寺进香,女儿亲眼见陆三郎在放生池边,以弹弓追射池中驯鹤。”她顿了顿,“佛门净地尚且不存仁心,品性可见一斑。”
窗外骤起急雨,打得玉兰叶簌簌作响。王氏手中团扇顿住,面露难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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