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般聪慧人物,时日一长难保不会看出破绽。自己必须要从中阻拦,断断不能让她得逞。
实在不行,自己便招集十三道好手,就算是造反,也要确保知道师伯秘密的人全部永远闭口。
今夜,同样睡不着的不止汪植一人。
酒醒后的薛孤知瑾在锦衾间辗转,窗外漏进三更的梆子声,敲得她心绪愈乱。
酒意虽散,颊上却仍残留着莫名的燥热。
她索性拥衾坐起,任由青丝铺满绣枕。
我这是怎么了?她轻抚微烫的脸颊,眼前又浮现那双清明如星的眸子。
明明该是势同水火的对手,为何在酒肆对酌时,竟会不觉倾吐那些深藏心底的旧事。
月光漫过鲛绡帐,在她玉白的足踝上流淌。
她忆起白日里江逸风执壶斟茶的模样,谈吐的模样。。。
广州城多少少年才俊踏破门槛向阿翁求亲,她烦躁地捻着枕畔流苏,自己偏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商贾。。。
忽而想起他谈及货运时神采飞扬的模样,那般自信从容,倒比那些只会吟风弄月的世家子弟更令人心折。
可转念思及他商籍的身份,又觉胸口发闷。
蠢材。她轻嗔自己,指尖无意识地在锦被上勾画。
白日酒醉时贴近他的画面蓦然闪现,那缕清冽的气息仿佛仍萦绕鼻尖。
若叫阿翁知道。。。她羞恼地将脸埋进软枕,却压不住唇边悄然漾开的笑意。
忽听得窗外夜莺啼鸣,惊得她慌忙敛容,仿佛心事已被这鸟儿窥破。
起身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春山微蹙的眉眼。
她执起玉梳,忽见案头还放着日前他相赠的茶罐。
素手轻抚冰凉的瓷面,恍若又触到那人递茶时微暖的指尖。
我不过是...探查敌情。她对着镜中酡红的双颊辩解,声如蚊蚋。
可心底有个声音在窃窃私语,若当真为公事,何须特意换了这身月青留仙裙。
晨光渐透窗纱时,她终于伏案浅眠。
梦中还是那个临窗的身影,回首时竟与自己的偶像忠勇侯重叠在一处。
突的被调弦声惊醒,丫鬟帮薛孤知瑾刚披上外衫,廊下便传来清脆的琵琶声。
她唇角微扬,快步穿过栽满茉莉的庭院,果见好姊妹卢丛璧抱着曲颈琵琶坐在轩窗下,纤指正抚着《春莺啭》的尾弦。
瑾娘今日妆奁未理,倒有闲心听曲?卢丛璧搁下琵琶,杏色裙裾在晨光中泛着柔光,莫非昨夜又偷饮了三勒浆?
薛孤知瑾挨着她在湘妃榻坐下,顺手拈起块菱花镜照面:莫胡说。倒是你,这般早来,莫非范阳又来信催你北归嫁人?
卢丛璧笑意微黯,从鎏金食盒里取出玉露团:阿娘说本家要送三房嫡子来相看。她将糕点推至好友面前,我倒羡慕你,能这般自由。
两个小娘子头碰头分食点心时,薛孤知瑾忽然轻声道:璧娘,你可知心动是何滋味?
卢丛璧执团扇的手顿了顿,仔细端详好友泛红的耳垂:今早闺阁间都在传,说薛孤小娘子昨日在酒肆与一郎君对酌至夜深。她凑近轻笑,连寿宴上都在说那首珠晖映海,都道是郎君以明珠喻卿呢。
薛孤知瑾垂首绞着帕子:瞎说罢了,那只是一商籍之人。
当年平阳公主尚能自募义军。卢丛璧握住她的手,再说,忠勇侯当年也是寒门出身。
提到忠勇侯,薛孤知瑾眼中闪过异色:说来也巧,那位江郎君与忠勇侯同名。
卢丛璧突然压低嗓音:你可知忠勇侯当年与苏诰命的轶事?听说苏诰命初遇侯爷时,也曾为身份所困。
两个小娘子在晨光中窃窃私语,时而轻笑时而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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