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刀,割过赤沙城外三十里的荒原。
叶辰的每一步都像是在与大地进行一场艰苦的搏斗。
左腿的骨骼与肌肉在“人祸之躯”的反噬下寸寸崩解,剧痛沿着神经末梢疯狂上涌,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撕裂。
他倚靠在两名亲卫的肩上,身体的重量几乎全部压了过去,每一次呼吸都带出腥甜的血沫,在枯黄的沙地上留下点点暗红。
那座由边军废弃营寨改建的训练场遥遥在望,三百名新兵早已列队等候。
他们是“晓”的第一批火种,是从断梦台上砸碎枷锁,选择追随他的平民子弟。
一架轻便的行舆停在营寨门口,但叶辰只是摆了摆手,示意推开。
他要走过去,用这副残破的躯体,一步一步,走到他们面前。
他要让这些刚刚挣脱神权,眼神中还带着迷茫与崇拜的年轻人看清楚,他们誓死效忠的“零”,不是高悬天际的神明,而是一个会疼、会倒、甚至会死的凡人。
每走十步,他便不得不停下,剧烈地喘息,汗水混着血水浸透了残破的衣袍。
亲卫焦急地想要再次劝说,却被他一个坚决的眼神制止。
他能感觉到三百道目光正汇聚在自己身上,从最初的敬畏,到惊愕,再到此刻的震撼与不忍。
这条路不长,却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当他终于踏入营寨,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时,人群中发出一片压抑的惊呼。
夜幕降临,篝火熊熊燃起,映照着一张张年轻而肃穆的脸。
叶辰靠坐在一块石头上,任由火焰舔舐着他苍白的脸颊。
他没有立刻开口,只是沉默地看着这群将希望寄托于他的人。
终于,一个胆大的少年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与崇拜,他猛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零大人……求您……赐福于我们!”
一石激起千层浪,更多的年轻人下意识地想要跟着跪下。
叶辰没有斥责,甚至没有抬眼。
他只是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缓缓卷起了自己左臂上早已破烂不堪的袍袖。
火光下,那不是一条完整的手臂。
焦黑的残肢与闪着金属冷光的复杂关节狰狞地交缠在一起,几根外露的能量导管还在微微闪烁。
那伤口与其说是愈合,不如说是被强行焊接在了一起。
“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神迹’?”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丝沙哑的疲惫,“这不是什么恩赐,这是我自己,一刀一刀割出来的路。”他抬起右手,指向自己胸口,那里,透过破碎的衣物,能看到未定之核上那道蛛网般的裂痕,“你们以为我劈碎了神像,一切就都结束了?不。”他的目光扫过那几个跪着的人,“只要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想跪,新的神,就会从这片灰烬里重新长出来。”
话音未落,他忽然抬手,将腰间那柄只剩下半截的“断火刃”解下,奋力掷入篝火之中!
赤红的火焰瞬间将其吞噬,发出“噼啪”的爆响。
“从今往后,‘晓’不授神谕,只传一句话。”叶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你得自己站稳!”
与此同时,数百里外的寒镜池畔,月咏正静坐调息。
池水冰冷如镜,倒映着她略显苍白的容颜。
忽然,她眉心那道象征着与觉醒者共鸣的银色纹路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闷哼一声,猛地睁开双眼。
闭目凝神,她的感知瞬间跨越山川,锁定在了一座名为“落雁镇”的小镇。
镇上的“痛忆药剂”发放点,有三名平民在服下药剂后,并未如预想中那般痛哭流涕释放创伤,反而发出了诡异的狂笑。
更让她心惊的是,她能清晰“看”到,他们眉心的银纹,正在迅速转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
伤势尚未痊愈的身体传来阵阵抗议,但月咏顾不得许多,强撑着站起,厉声对身旁的空气下令:“影工!立刻调取落雁镇最新一批次药剂的所有数据!”片刻之后,一道虚幻的影子在她身前凝聚,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震惊:“大人……分析结果出来了。这批药剂的原料在运输途中,被混入了极其微量的‘焚心钉’锈屑……这种污染,似乎……似乎让潜伏的神格种子产生了某种逆向适应,它正在伪装成‘觉醒反应’!”
北境的另一端,风雪漫天的边境防线上,小南正带领一队亲信进行夜间巡视。
突然,前方负责警戒的哨兵发来紧急信号。
她迅速赶到现场,眼前的景象让她瞳孔骤缩。
一整队曾经签署过“弃神书”的士兵,此刻正如同梦游般在雪地上移动。
他们双目紧闭,表情麻木,用随身携带的骨粉,一丝不苟地在洁白的雪地上描绘着一个巨大而完整的“神门”图腾。
他们的口中,还用一种毫无起伏的语调,反复低语着同一句话:“新神……将生于残躯……”
小南立刻下令封锁现场,将这些士兵全部控制,并带回了雪地上的骨粉样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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