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走一步,他都感觉脚下的土地格外粘稠。
将尸体放下,他看着那几张年轻却失去生机的面孔,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愤怒。这些人,或许前几天还在为修炼资源发愁,还在憧憬着大道长生,此刻却已化为冰冷的尸骸。
“这就是……修仙界的战争吗?”他喃喃自语。
回到伤患区,他不再被安排处理尸体,而是开始做一些杂活:帮忙递送热水、干净的布条,扶着重伤弟子翻身,或者守在一些因为疼痛而不断呻吟的弟子身边,给予一点微不足道的安抚。
他的动作麻利,沉默寡言,脸上始终带着一种符合他身份的、恰到好处的惶恐和努力。但他那双低垂的眼睛,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不断观察着、记录着。
他看到了丹堂弟子如何用灵力逼出伤者体内的魔气,看到了他们如何用特定的药粉处理毒素,看到了那些低阶疗伤丹药的效果极限……
他也看到了魔修手段的狠毒诡异。有的伤口不断蠕动着细小的黑色虫子;有的伤者皮肤如同被强酸腐蚀;有的则陷入了诡异的幻境,胡言乱语,攻击靠近的人……
“如果能用‘清洁符’的净化效果,结合‘沐春符’的生机……或许能更有效地驱除魔气和毒素?”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但他立刻将其压下。这里人多眼杂,绝不是试验符箓的地方。
就在他端着热水,准备给一个肩膀被烧焦的弟子擦拭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一个女弟子的搀扶下,走进了伤患区。
是叶红衣!
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步伐沉稳,眼神锐利,显然伤势已无大碍。她换上了一套干净利落的劲装,那暗红色的马尾在忙碌的人群中格外显眼。她不是来接受治疗的,而是来……帮忙的?
“柳师姐,我伤势已好,可以帮忙。”叶红衣对一位正在施救的丹堂女执事说道,声音清晰而坚定。
那女执事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显然也知道她前几日重伤的事情,没想到恢复得如此之快。她点了点头:“好,红衣师妹,你去那边,帮忙照看一下刚送来的几个中了‘蚀心魔炎’的师弟,尽量用你的纯阳灵力稳住他们的心脉,等我处理完这个就去。”
“是!”叶红衣毫不犹豫,立刻走向指定区域。
她的目光扫过混乱的伤患处,带着一丝沉重,但更多的是坚定。当她目光无意间掠过正在低头忙碌的林凡时,微微停顿了那么一瞬。
这个杂役……好像有点眼熟?是了,药田袭击时那个“运气好”的,好像也叫林凡?他在这里帮忙?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并未在意。一个杂役而已,在这种时候能尽一份力,也算不错。她很快收回目光,专注于自己的任务。
林凡也感觉到了那道目光,他头垂得更低,心中却是一动。叶红衣也来了?而且看她样子,恢复得确实很好,那符石效果果然不凡。
他没有上前搭话,也没有任何异常举动,只是继续默默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像一个最普通的、被卷入战争洪流的卑微石子。
然而,在他低垂的眼帘下,一丝微光悄然闪过。
照顾伤员,虽然危险,但也让他身处一个信息流通的关键节点。他能听到前线传来的零碎战报,能感受到护山大阵承受的压力,也能观察到宗门应对危机的方式……
这或许,是另一种形式的“苟”与“观察”。
他一边机械地递着纱布,一边在心中默默计算着。
“大阵的波动越来越剧烈了……灵石消耗肯定巨大……伤员越来越多,丹药怕是撑不了太久……”
“魔修的主力还在外面,那三个金丹还没全力出手……”
“青云宗……还能撑多久?”
他将一块沾满鲜血和污物的布条丢进旁边的火盆,看着它被火焰吞噬,化为灰烬。
就像这战场上的无数生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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