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周春才的声音传来,依旧沉稳,但却少了几分之前的锐利,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和为难。
“老领导,”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首先向您汇报一下,林晓雪、段扬雄诬告陷害的问题已经基本查清,证据确凿,他们将会被依法依规严肃处理。方振富同志在这件事情上是清白的,是被冤枉的。”
“太好了!春才,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啊!”刘昕喜形于色,客厅里的其他人也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但是,周春才的话并没有说完。他的语气微微一顿,话锋陡然转折:“不过,老领导,您先别急。关于振富同志的问题,组织上经过慎重研究和综合考量,认为虽然诬告的事情查清了,但在此次调查过程中,以及结合之前了解的一些情况,发现振富同志在其他方面,确实存在一些问题。”
这番话如同晴天霹雳,刚刚还洋溢着喜庆气氛的客厅,瞬间冰封!方振富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他猛地坐直了身体。方菊芳握着他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方秉忠皱紧了眉头。赵卫红和赵卫平脸上的笑容僵住,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愕。
刘昕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她急声问道:“春才,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问题?振富他还有什么问题?”
周春才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清晰而冷静,带着组织结论的不容置疑:
“主要涉及两个方面。第一,是生活作风问题。他与赵卫红同志非婚生育女儿王艳丽的事情,虽然属于个人隐私范畴,但作为一名高级领导干部,这严重违背了社会公德和家庭美德,造成了不良影响,损害了干部形象。”
“第二,是涉及‘元生’牌前列康产品的问题。虽然查实他本人没有直接参与林晓雪的造假行为,也没有利用职权为其牟利。但是他作为知情者,并且其亲属深度参与该品牌的创立和运营,这本身就存在极大的廉政风险,容易引发公众质疑,也说明他在约束亲属方面存在不足,未能完全做到廉洁修身、廉洁齐家。”
周春才的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严肃:“基于以上两点,尤其是生活作风问题性质较为严重,组织上认为,方振富同志已经不再适合担任现任领导职务。经过会议研究,建议他调离当前岗位,根据其专业背景,可以考虑到医院,或者其他医疗卫生单位,从事医生或者专业技术岗位工作。”
“什么?!!”刘昕失声惊呼,几乎拿不稳电话,“调离岗位?去做医生?春才!这,这处分也太重了吧!振富他为工作付出了多少心血?就因为这些,这些陈年旧事和莫须有的‘风险’,就要一撸到底?!这不公平!”
方振富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耳边嗡嗡作响。调离领导岗位?去做医生?他为之奋斗半生的事业,他视为生命一部分的药监工作,就这样结束了?不是因为能力,不是因为贪腐,而是因为一段过往的私情和一个所谓的风险?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强烈的屈辱感,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方菊芳的脸色也变得惨白,她看着丈夫瞬间垮下去的肩膀和眼中那难以置信的绝望,心疼得如同刀绞。她知道,这个决定对丈夫的打击,可能比之前的诬告更加沉重。
方秉忠重重地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脸上满是复杂难言的情绪。他早就隐隐有过这种担忧,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如此突然地成为现实。
赵卫红更是如遭雷击,脸色煞白,身体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她没想到,自己和方振富的往事,竟然会成为终结他政治生命的直接导火索!无边的愧疚和自责瞬间将她吞噬。
周春才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能感受到这边的震惊和难以接受,他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坚持原则:“老领导,我理解您和家里人心情。但这个决定是组织上集体研究讨论的结果,是从维护干部队伍整体形象、防范廉政风险的大局出发。希望您和振富同志能够正确对待,服从组织安排。毕竟能够继续在医疗系统发挥专业特长,为人民服务,也是一种贡献。当然了,方振富同志是省管干部,关于他以后的问题还需要提交省委常委会作出最终决定,我刚才所说只是我们纪检委的初步意见!”
刘昕急促地问道:“春才,你告诉我,这件事情还能不能缓和?”
对方迟疑一下,“老领导,你所问的问题我不好回答,一般情况按惯例省纪检委作出的决定只要拿到省委常委会都会一律通过的,特殊情况也不是没有,如果有个别省委常委对省纪检委的决定有不同想法或有重大的失误的情况下,可以再退回省纪检委重新决定!但是这种情况几乎是零,一般情况想都别想!”
电话挂断了。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餐桌上冒着热气的饭菜,此刻仿佛成了最刺眼的讽刺。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深。从冤情得到昭雪的云端,瞬间坠入政治生命终结的谷底,这巨大的落差,让方家所有人都陷入了呆滞和难以言喻的悲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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