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审环节,气氛凝重。专家们的目光在一幅幅作品上扫过,或停留,或移开。当工作人员缓缓展开方二军的作品时,整幅画面如晨曦破云,一股蓬勃而深沉的生命力扑面而来,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教授扶了扶眼镜,凑近细看那砖墙的肌理与水墨恰到好处的交融,那光影之间浮现的生动面孔,不禁轻叹:“后生可畏啊……这不仅是技巧的胜利,更是心灵的低语。他画出了这座城市的魂。”另一位知名的女评论家点头附和:“在宏大的叙事主题下,能如此关注个体生命的温度,难得,实在难得!”评审们交换着赞赏的眼神,最终在评分表上,一致地、郑重地写下了“优秀”二字。
方二军在市群艺馆美术公务员招考中,取得了笔试第三、面试第二、综合成绩第一的优异成绩。消息传来,方家那座平日里沉静的老宅,难得地溢满了欢欣与自豪。方菊芳特意下厨烧了几道拿手好菜,方振富虽未多言,但眼角细密的笑纹却泄露了他内心的宽慰。方秉忠也在饭桌上破例小酌了一杯,看着孙子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赞许:“好!我就知道,咱们方家的孩子,靠真本事,一样能闯出来!”那顿晚饭,灯火可亲,其乐融融,仿佛所有的坚守与付出,都在那一刻得到了最好的回报。
然而,命运的骤雨总是在晴空万里时突袭而至。
张榜公布那日,天色阴沉,乌云低垂。方二军早早便赶到公告栏前,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急切地投向那张决定命运的红纸。从上到下,从左至右,他反复看了三遍,没有!竟然没有他的名字!综合成绩第一的方二军,消失了!取而代之高居录取名单榜首的,是一个无比陌生的名字:陆俊。后面紧跟着的成绩,更是刺眼:笔试成绩赫然垫底,面试却拿了那个令人瞠目结舌的、近乎满分的惊人高分!
一瞬间,方二军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周遭的一切声音都变得模糊不清。他僵在原地,像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
“凭什么?!”
一声压抑到极致,最终爆发出的低吼,在他回到家门的那一刻,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他额上青筋暴起,拳头攥得骨节发白,咯咯作响,仿佛要将所有的屈辱和不公都捏碎在掌心里。他猛地将那张抄录着录取名单的纸拍在堂屋的八仙桌上,震得茶杯乱响。
“我的策论文章,是专家组匿名评审的高分!我的现场创作,《城市记忆》,是所有考官当场称赞的!哪一点!哪一点不如那个姓陆的?!这算什么?!啊?!这到底算什么?!”
他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委屈而颤抖,眼圈瞬间通红,像一头受伤的幼兽,发出不甘的咆哮。
堂屋内,方才还温馨的气氛瞬间冻结。方菊芳拿着锅铲从厨房闻声出来,看着儿子失控的样子和桌上那张刺眼的纸,脸色瞬间苍白。父亲方振富放下手中的报纸,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
而方秉忠,依旧坐在他那把磨得发亮的太师椅上,如同一尊骤然经历了风霜侵蚀的沉默雕像。他浑浊却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那张名单,又落在孙子因激动而剧烈起伏的胸膛上。旱烟袋在他手中捏得死紧,良久,他才抬起眼,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一字一顿地说:
“没录取,就是本事没到家。技不如人,就要认。我们方家的子弟,靠的是真才实学,立的是铮铮傲骨!不走,也绝不能想那些歪门邪道!今年不行,就明年再考!骨头,不能软!”
这番话,如同冰冷的楔子,狠狠钉入了方二军沸腾的心脏。
“不是本事的问题!爷爷!根本就不是!” 方二军猛地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爷爷,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我打听到了!那个陆俊!他爸爸是省公路管理局的副局长陆顺风!实权人物!而这次面试的主考官文化副局张建设是陆俊的舅舅,也就是他爸爸陆顺风的小舅子!这根本不是考试!这是一场早就写好剧本的戏!我们所有人都被耍了!我被耍了!我们方家坚守的所谓‘风骨’,在别人眼里,根本就是个笑话!”
他几乎是嘶吼着将打听到的内情和盘托出,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
“什么?陆顺风?!”
一直强压着情绪坐在一旁的方振富和方菊芳几乎是异口同声,然后同时猛地站起身,脸上写满了无法掩饰的震惊与愤怒!
方振富的脸色瞬间铁青,额角的血管突突直跳。他猛地一拳砸在厚重的实木桌上,震得茶碗“哐当”作响,茶水四溅。
“陆顺风!竟然是他!” 他的声音因极致的震怒而压抑得异常低沉,仿佛即将喷发的火山,“上一次!林晓雪和李泽坤那个案子,让他金蝉脱壳逃过一劫!这才消停了多久啊?现在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把手伸到了公务员招考的考场!这是公然践踏公平底线,太无法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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