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菊芳的情绪彻底失控,她用力摇晃着赵卫红,仿佛要将积压了一辈子的委屈和愤怒都倾泻出来:“这到底是造的什么孽啊?!我们女人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生为女人,就是一种原罪吗?!就活该被你们男人这样一次又一次地糟蹋、这样无情地辜负吗?!我们的真心,我们的清白,在你们眼里就那么不值钱,可以随意践踏吗?!!”
赵卫红被方菊芳这突如其来的、涉及她哥哥赵卫国的猛烈指控惊呆了!看着方菊芳那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的面容,听着她那字字泣血的控诉,赵卫红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她这才恍然明白,方菊芳此刻山崩地裂般的崩溃,不仅仅是因为儿子方大军闯下了弥天大祸,给家族带来了耻辱和危机,更是因为这件事,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无比地刺穿了她用尽一生力气才勉强结痂的、最致命的那道旧伤疤!
新仇旧恨,宿命的轮回,同时碾压在这个苦命的女人身上,叫她如何能不疯魔?
方家这间充斥着悲伤与绝望的客厅里,方菊芳的哭声已然嘶哑,从最初的撕心裂肺,变成了如今这种耗尽所有力气后、如同受伤母兽般的呜咽与抽噎。她瘫软在床头,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魂魄都已随着那个失踪的儿子一同离去。赵卫红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又是递温水,又是拧热毛巾,嘴里翻来覆去都是些苍白无力的安慰话:
“菊芳姐,你别这样!大军他肯定没事的!说不定明天就有消息了……”
可这些话,连她自己听着都心虚,又如何能安抚得了方菊芳那颗被担忧、恐惧和愤怒撕扯得支离破碎的心?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无助氛围几乎要将两人都吞噬时,“咚咚咚”,几声沉稳而克制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房间内凝固的悲恸。
赵卫红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连忙跑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是面色凝重、眉宇间带着深深疲惫的王振明。他显然也是闻讯赶来,不放心这边的情况。
“振明,你可来了!”赵卫红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快劝劝菊芳姐吧,她这样下去身子要垮掉的!”
王振明微微颔首,迈步走了进来。他的目光先是扫过凌乱的房间,最后落在床上那个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的方菊芳身上。他没有立刻开口安慰,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座沉默的山,任由房间里那悲伤绝望的气息将自己包裹。良久,他才重重地、仿佛从胸腔最深处挤压出来般地,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不像赵卫红那般带着附和与怜悯,反而像一块投入粘稠泥潭的石头,带着一种冰冷的重量。
王振明没有像赵卫红那样急切地靠近安抚,而是拉过一张椅子,在离床铺几步远的地方坐了下来。这个距离,既表达了关切,又保持了一种冷静审视的姿态。
“嫂子,”王振明开口了,他的声音异常低沉,甚至带着几分刻意压制的、近乎冷酷的现实感,每一个字都像冰碴子,砸在方菊芳混沌的意识里,“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方菊芳的抽噎声微微一顿,红肿溃散的眼眸艰难地转动,茫然地看向声音的来源,看向那个平日里总是温和带笑,此刻却显得格外严肃甚至有些不近人情的妹夫。
王振明没有回避她的目光,继续用那种清晰到残忍的语调说道:“现在更不是翻旧账、追究是谁对谁错的时候。”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膝上,目光如炬:“事情,已经发生了。大军下落不明,玥玥怀了孩子,金承业虎视眈眈。眼泪洗刷不掉既成的事实,抱怨也改变不了眼前的困局。”
他的话,像一盆掺着冰块的冷水,猝不及防地泼在方菊芳滚烫的悲伤和怨愤上,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混乱的思绪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王振明站起身,缓步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那片吞噬了他侄子、也吞噬了这个家庭安宁的沉沉夜色,他的背影显得格外挺拔,也格外沉重。他的声音仿佛是从那夜色深处传来:
“我们现在要想的,头等要紧的,是怎么把这件事的破坏力,降到最低!是怎么保住方家,这艘好不容易才在风浪里稳住的大船,不再被这突如其来的漩涡卷进去,甚至倾覆!”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还有我们王家,和方家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绝不能因此被拖下水,陷入更大的混乱和被动!”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地看向方菊芳,开始揭开那些尘封的、带着血淋淋教训的家族伤疤:
“嫂子,你仔细想想!当年林晓雪那件事!她为了给孩子一个名分,为了自己有个依靠,谎称新军是我的骨肉!当时闹得何等天翻地覆?方家、王家,哪个不是鸡犬不宁?父亲和母亲当时气得差点就缓不过来了!是,后来真相大白了,可那道裂痕,那道横亘在两家人心里,尤其是老人们心里的裂痕,至今还在!偶尔提起,谁心里不是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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