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总。”方大军终于开口,用了这个中性的称呼,“孩子的事我很抱歉。但我现在的处境……”
“我懂!我都懂!”金承业急切地打断他,身体前倾,“你是官我是商,中间隔着规矩,隔着纪律。但大军,规矩之外总还有人情吧?”他从茶几下取出一个文件袋,推到方大军面前:“打开看看。”
方大军迟疑了一下,打开文件袋。里面是两份文件:一份是省城最好私立幼儿园的入学预约合同,签约时间是十年后;另一份是信托基金设立协议,受益人是那个刚出生二十三天的婴儿,初始资金八百万。
“这是我给外孙准备的。”金承业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情感,“我不会要求你认他,更不会用他要挟你。我只希望在合适的时候,你能去看看他。让他知道,他的亲生父亲是个正直、有担当的人。”
方大军合上文件没有立即回应。他在观察,观察金承业眼角泪痕的干涸速度,观察他手指微微的颤抖,观察他眼神深处那一闪而过的算计。这一切可能是表演。一个在商界沉浮三十年、在黑道游走半生的人,完全有能力演一出催人泪下的苦情戏。
但也可能,有几分是真的。那个刚出生的婴儿,毕竟是他的亲外孙。再冷血的人,面对自己的骨血,总会有柔软的一刻。而这真假之间的模糊地带,正是方大军需要的。
“金总。”方大军的声音很低,带着适度的沉重,“您今天说的这些,我没想到。”
他没有说“我感动”,也没有说“我同意”,只说“我没想到”。这是留有余地的表态。
金承业眼睛亮了:“大军,你不必现在回答我。回去想想,好好想想。我只想让你知道,在我心里,早就把你当成自家人了。以前是,现在是,以后永远都是。”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按下一个隐蔽的按钮。《江山万里图》缓缓向一侧滑动,露出后面的暗门。门后是一条灯光柔和的走廊。
“既然来了,我带你看点东西。”金承业回头,脸上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不是生意上的东西,是我想留给外孙的。”
走廊不长,尽头是一部专用电梯。金承业刷了指纹,电梯门打开,下行。
电梯在地下三层停下。门开的瞬间,方大军的心跳加速了。这里就是于丽手绘图中标注的区域,也是李五一特别叮嘱要探查的地方。
但眼前的景象,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这不是阴森的地牢,也不是奢靡的赌场,而是一个私人博物馆。近千平米的宽阔空间里,陈列着各种古董:青花瓷瓶、青铜器、明清家具、古代字画。灯光经过专业设计,每一件展品都笼罩在恰到好处的光晕中。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樟木香,温度湿度都控制在博物馆级别。
“这些是我三十年来收藏的。”金承业走在前面,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有些是买的,有些是别人送的。本来打算将来建个私人博物馆,现在想想,留给外孙也不错。”
他停在一幅宋代山水画前:“看这幅马远的《水图》,是真迹。当年从一个落魄世家手里收来的,花了不到市价的三分之一。”
又走到一件青铜鼎前:“西周晚期的,有铭文。这东西来路不太正,但我请专家看过,是真的。”
方大军的微型摄录设备就在他衬衫第二颗纽扣里,此刻正无声地工作着,记录下每一件展品,每一句话。他的大脑也在高速运转。这些古董的价值难以估量,而金承业如此“坦诚”地展示,是一种极致的示好,也是一种隐晦的展示实力。
“地下三层就这些?”方大军状似随意地问。
金承业笑了,那笑容意味深长:“当然不止。但其他的现在还不方便看。等将来,咱们真正成了一家人,这里的一切,你都可以随意进出。”
回到“听涛阁”,茶已经凉了。金承业没有让换茶,而是拿出一个锦盒,推到方大军面前。
“这个是给孩子的。”金承业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羊脂白玉长命锁,雕工精细,温润剔透,“不值什么钱,就是个念想。你到玥玥那里看看孩子,顺便把这个带上,就说是你专门给孩子的!玥玥看了一定会高兴的!”
方大军看着那块玉锁。在灯光下玉石内部仿佛有光华流转。他沉默了几秒,接过盒子:“如果我这样做,那刘韶光会怎么想?他能不能接受呢?现在毕竟他是玥玥的丈夫,也是这个孩子名义上的父亲!”
“这个事情韶光知道!”金承业叹口气说道:“平心而论刘韶光是个好孩子,他对玥玥的感情是真的,但是他能够接受这个现实。现在不管怎么说你都应该去看看孩子,以后玥玥怎么生活是她自己的事情,关键是让她在孩子生下了后,心里要过了这个坎!”
金承业送方大军到会馆门口时,夜已经很深了。雨后的街道湿漉漉的,倒映着霓虹灯光。金承业站在朱红大门内,没有迈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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