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颅的重量在成倍增长,像是灵魂中被填入了沉重的铅汞。每一次试图抵抗重力、支撑住那倔强不肯彻底坠落的头颅,颈骨都发出碎裂般的呻吟。更可怕的是,祠堂那无处不在的、源自牌位深处的精神威压,如同实质的磐石,沉甸甸地压在头顶、碾在他的精神上。那不再是冰冷的注视,而是无数道古老而严苛的敕令:【你是罪人!你是污点!低头!俯首!谢罪!】这意念的潮水凶猛冲击着意志的堤岸,每一次冲刷都留下深邃的裂痕。
精神与肉体的双重酷刑终于引发了意识界的风暴。
眼前那些惨白的光束不再是规则的线条,它们开始扭动、旋转、崩裂!化作无数道拖着凄厉尾焰的流星,在混沌的黑暗中无序穿刺,交织成迷乱的光网。
在这狂舞的光网碎片里:
王氏那张因得逞而更加扭曲放大的脸占据了大半视野,猩红的嘴唇无声开合,每一次翕动都喷吐出裹着剧毒唾液的鄙夷咒骂:“下贱胚子!废物!” “就该烂在阴沟里!”
崔清芷那张冰雪雕琢的脸偶尔在碎片边角闪现,没有表情,唯有一双冻结着厌弃与戒备的眸子,如同两柄淬毒的冰刃,不带一丝温度地直刺过来!
无数的黑色牌位如同蝗虫般从牌位架深处、从黑暗的源头蜂拥而出!它们在飞旋中扭曲变形,上面冰冷的字迹鬼魅般跳动幻化:时而扭曲成两个巨大的、滴血的“赘婿”!时而化作“废物”、“蛀虫”、“赌鬼”!时而又一张张拼接成那些冰冷的债务清单——万利赌坊三百两!醉仙楼一百五十两!绸缎庄八十两!一张张散发着血腥味的清单叠加着、旋转着,如同一座沉重的债山,兜头压下!
管家崔福那张刻满“规矩”二字的老脸骤然放大在幻象中心,他浑浊的眼中闪烁着阴毒快意,枯爪般的手遥遥向下一指:“还硬气?” 一块巨大的、烙铁烧红般透出“耻辱”二字的黑石牌匾如同山崩,裹挟着镇压灵魂的罡风,朝他后颈重重砸落!
“呃啊——!”
一声非人的、饱含极致精神痛苦的嘶哑呻吟,从萧厉紧咬的牙关深处、从那几乎碎裂的喉骨里艰难挤出!这并非源于肉身的伤痛,而是精神被千针万刺、被无数巨轮碾磨发出的灵魂悲鸣!
头颅重愈万钧!脖颈的肌腱筋骨在极限的拉扯下发出细微的、濒临断裂的呻吟!每一次试图对抗这幻象带来的精神重压,头颅都沉得几乎要与那冰冷地面融为一体!意志的堤坝摇摇欲坠,裂痕已如蛛网般蔓延!灵魂仿佛已被撕裂成千片,飘荡在这无边冰冷的地狱上空,只差一线,便要彻底崩碎,沉沦于这片永恒的屈辱冰海!
就这样吧…放弃…松开那最后一口气…沉下去…一切都…结束了…
一个极致诱惑、带着永恒安眠般甜蜜的冰冷低语,在他即将断裂的灵魂丝线上轻轻摇曳。
“轰隆——喀拉拉——!”
就在意识彻底滑入黑暗深渊的瞬间!
一道前所未有的粗壮惨白电光,如同巨神之矛,撕裂了祠堂高墙上方那狭窄透气口外浓密的铅云与黑暗!
刹那的光芒白得刺骨,竟穿透了狭小的窗口罅隙,如同一柄灼热的圣剑,将惨白的死亡之光狠狠楔入祠堂最深处的幽冥!
紧随其后的巨响并非沉闷滚雷!那是九天裂帛的恐怖咆哮!是一柄巨大无形的雷霆战锤,裹挟着打碎虚妄、撼动乾坤的神威,狠狠凿击在整座崔府、整片大地、这座祠堂沉重的屋脊梁栋之上!!
“嗡——!”
空间剧烈震荡!石供台上沉重的铜烛台疯狂嗡鸣摇摆!祖龛深处那尊巨大神像模糊的轮廓仿佛在惊雷中晃动!积年的厚重灰尘轰然从梁上、牌位架顶簌簌落下,如同下了一场灰白色的死亡之雨!空气被这灭世狂雷炸开一道真空的通道!
更关键的!
这灭顶的神威!这撕裂一切虚无的巨响!如同开天辟地的巨斧!
狠狠斩在了那即将吞噬他灵魂、将他拉入永恒沉沦深渊的无形巨掌之上!!
劈开了那重重幻象!撕碎了那“放弃吧”的诱惑低语!
更将那死死禁锢他头颅、将其压向尘埃的万钧精神枷锁!
轰然砸碎!!!
“吼!”
在电光穿透与雷声贯脑的同一瞬,萧厉被剧痛禁锢的颈骨仿佛承受不了这天地伟力的对冲拉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那颗灌满了铅汞、曾绝望低垂的头颅,却在这一刻——带着一种连骨骼都不惜碎裂的、源自生命本能的狂暴力量!
昂然抬起!
目光!两道目光!
不再是痛苦挣扎的浑浊,不再是绝望死寂的空洞!
在雷霆残余的白光与祠堂迅速回归的黑暗交织剪影里,在乱发纷飞的遮蔽下,骤然迸射出——两道如同淬炼过九幽寒冰与地核熔岩的实质烈芒!
冰冷!洞彻幽冥!仿佛穿透了祠堂的墙壁,看到了更深的黑暗!
狂热!焚尽八荒!那是被压迫到极致后疯狂反噬的毁灭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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