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闭着眼,散乱的发丝被冷汗和污垢黏在额前。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如同拉动破旧的风箱,带着浑浊的杂音。唇瓣干裂起皮,渗出暗红的血丝。整个人如同被遗弃在冰窟深处的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体温:高热(39℃+)!伤口感染(概率80%)!脱水!电解质紊乱!]
[生存概率:低于30%!]
冰冷的生理数据在模糊的意识边缘闪烁,如同催命的符咒。
但意识深处,那冰冷的熔炉核心,却在顽强地燃烧!强行维持着一丝清醒!
[崔清芷……采纳建议!]
[江北!蜀中!混纺!]
[危机……转机!]
[时间……争取!]
每一个信息碎片,都如同投入熔炉的燃料,让那微弱的冰焰跳动一下!
就在这时!
“吱呀——”
柴房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
一股带着淡淡脂粉香气的冷风灌入,瞬间冲淡了柴房里的霉腐和血腥味。
一个穿着青色比甲、梳着双丫髻、面容清秀的小丫鬟(清芷苑的春桃?)探进半个身子。她显然被柴房里的恶臭和萧厉的惨状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捂住口鼻,秀气的眉头紧紧皱起,眼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嫌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她踌躇了一下,才捏着嗓子,声音带着刻意拔高的清脆和疏离:“喂!还活着吗?”
萧厉的身体似乎因这声音而微微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呻吟。
春桃壮着胆子,往前挪了半步,目光扫过萧厉那惨不忍睹的模样,嫌恶之色更浓:“小姐让我问你……江北……徐州……沂州……哪里的丝……更……更‘耐磨’些?”
她刻意模仿着崔清芷那冰冷的语气,却显得生硬而滑稽。尤其是说到“耐磨”二字时,嘴角忍不住撇了一下,带着一丝轻蔑的笑意。显然,她也觉得小姐问这个问题……简直是疯了!问一个快死的废物……生丝哪里耐磨?
柴房里一片死寂。
只有萧厉微弱而艰难的喘息声。
春桃等了片刻,不见回应,不耐烦地跺了跺脚(沾了雪水的绣花鞋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轻响):“喂!听见没有?装死呢?”
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时——
萧厉那蜷缩的身体,极其极其微弱地……抽搐了一下!
紧接着!
一声极其嘶哑、如同砂纸摩擦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响起:
“徐……徐州……沂……沂州……山……山多……桑……桑树……矮……矮……丝……丝粗……短……韧……韧……比……比苏杭……的……长……长丝……耐……耐磨……咳咳咳……”
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
却字字清晰!
带着一种被剧痛撕裂的、却又无比肯定的……笃定!
春桃猛地顿住脚步!愕然回头!瞪大眼睛看着草堆上那个依旧蜷缩着、仿佛随时会断气的“废物”!
他……他竟然真的回答了?!
还……还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她愣在原地,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还……还有……”萧厉的声音再次响起,更加微弱,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混……混纺……麻……麻要……要……沤……沤透……搓……搓软……棉……棉要……新……新棉……短……短绒……掺……掺一起……织……织密……点……就……就……不……不扎……肉……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鲜血混合着粘稠的痰液从嘴角涌出,洇湿了身下肮脏的枯草!
春桃被这景象吓得后退一步,脸上血色尽褪!她再也不敢停留,如同躲避瘟疫般,转身逃也似的冲出了柴房!重重地摔上了那扇破门!
“砰!”
一声闷响!
柴房重归死寂与黑暗!
草堆上。
萧厉的身体在剧烈的咳嗽后,再次陷入沉寂。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散乱发丝下。
那双紧闭的眼睑深处。
一丝极其极其微弱、却冰冷锐利如刀锋的……
寒芒!
一闪而逝!
清芷苑。
暖阁内熏着淡淡的冷梅香,驱散了从外面带回的寒气。崔清芷端坐在窗前的紫檀木绣墩上,手中捧着一卷《南华经》,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透过半开的窗棂,望着庭院里那株覆着薄雪、枝头几点殷红花苞的老梅。
“小姐。”春桃的声音带着一丝未褪的惊悸和喘息,在门外响起。
“进来。”崔清芷的声音清冷无波。
春桃掀帘而入,脸上还残留着些许苍白,她快步走到崔清芷身前,垂首行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姐……奴婢……奴婢去问过了。”
“说。”崔清芷的目光依旧落在窗外。
“他……他还活着……”春桃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重的嫌恶,“奴婢按小姐的吩咐问了……他……他竟然真的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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