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石头硌着后背,初春夜里的寒气透过单薄的衣衫,针一样刺入骨髓。萧厉靠在井边那块冰冷的石头上,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胸腔的钝痛,喉咙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识海深处,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地震,余波未平,神魂震荡带来的眩晕感让他几乎无法聚焦视线。枯井深处邪物炸裂时那股怨念洪流的冲击,远比骨针反噬更恐怖,若非凝气芝那磅礴的生机在最后一刻护持住神念核心,此刻他恐怕已神魂重创,甚至沦为白痴。
他闭着眼,全力运转着《观心诀》。识海之中,那缕被凝气芝磅礴生机滋养过的神念核心,如同风暴过后被重新注满清泉的深潭,虽水面依旧波澜起伏,传递着阵阵抽痛,但核心却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坚韧与澄澈。凝气芝的暖流并未完全消散,如同温和的溪流,无声地冲刷、抚平着神魂的裂痕,带来一丝丝清凉的慰藉。
《观心诀》的运转轨迹在神念增强后变得更加清晰、流畅。每一次意念引导,神念便如同有了生命般,自发地按照那玄奥的路径流转,贪婪地捕捉着空气中依旧残留的、稀薄的天地灵韵。虽然桑榆庄上空的怨煞源头已被摧毁,但此地被污染日久,污浊之气尚未完全散尽,灵韵依旧稀薄。然而,此刻的神念感知却敏锐了数倍,甚至能清晰分辨出哪些区域的灵韵相对“干净”一些。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重而急促。
“公子!”崔安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虑,他几乎是扑到萧厉身边。手中拎着两个沉甸甸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陶罐,显然是刚取来的火油。他借着远处庄内透出的微弱灯火,看清了萧厉惨白的脸色、嘴角刺目的血迹和胸前衣襟的暗红,瞳孔猛地一缩,坚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恐惧的神色。“您怎么样?!”
“还…死不了。”萧厉艰难地睁开眼,视线还有些模糊,但神念的感知已先一步“看”清了崔安焦急的面容和那两罐火油。他勉力抬起手,指向那口如同怪兽巨口般、依旧幽幽冒着稀薄黑气的枯井,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火油…倒进去…点燃…烧干净…一点…渣都不能留!”
每一个字都耗费着他所剩不多的气力,语气却斩钉截铁,不容置疑。那井底炸裂的邪物残骸,那些浸透了怨念的稻草、布条、骨针粉末,都是至邪至秽之物,若留一丝残渣,恐有后患!
崔安看着萧厉眼中那不容动摇的决绝,没有丝毫犹豫,重重点头:“是!”他放下火油罐,又飞快地脱下自己的外袍,不由分说地裹在萧厉身上,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鲁的急切,“公子您撑住,我马上处理!”
他转身,大步走到井口。那股残余的、令人作呕的腐臭和阴冷气息扑面而来,饶是崔安心志坚定,也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他屏住呼吸,眼神锐利如刀,双手抱起一个沉重的火油罐,对准那黑洞洞的井口,毫不犹豫地倾泻而下!
粘稠刺鼻的黑褐色火油,如同污浊的瀑布,哗啦啦地灌入深井。刺鼻的气味瞬间盖过了腐臭。崔安动作极快,倒空一罐,立刻抱起第二罐,再次倾倒。大量的火油迅速渗入井底的淤泥,浸透了那些散落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残骸。
做完这一切,崔安迅速后退几步,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用力一吹。橘红色的火苗跳跃起来。他看准井口位置,手臂一扬,燃烧的火折子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入那灌满火油的黑暗深渊!
轰——!
一声沉闷的爆燃声从地底深处传来!紧接着,橘红色的火光猛地从井口喷涌而出,瞬间照亮了周围狰狞的枯树和荒草!浓烈刺鼻的黑烟混合着焚烧秽物特有的焦臭,如同一条扭动的黑龙,翻滚着冲天而起!火舌舔舐着青石井壁,发出噼啪的爆裂声。井底深处,传来更加剧烈的燃烧声,夹杂着仿佛无数怨魂在烈焰中尖啸的幻听!
炽烈的火光映在崔安刚毅的脸上,明暗不定。他紧握着拳头,死死盯着那喷吐火焰与黑烟的井口,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与一丝对未知力量的敬畏。他能感觉到,随着火焰的燃烧,井口周围那股令人极度不适的阴冷气息,正在飞速地消散、瓦解!
火焰持续燃烧了约莫一刻钟,井口的火势才渐渐减弱,最终只剩下井底深处隐约的红光和缕缕黑烟。那股盘踞桑榆庄多日、令人窒息的不祥感,终于如同烈日下的晨雾,彻底消散。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却不再有那种深入骨髓的阴冷。
崔安长长吁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他立刻转身回到萧厉身边,半跪下来:“公子,烧干净了!您感觉如何?我背您回庄,立刻找郎中!”
萧厉靠在石头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借助凝气芝残余药力和《观心诀》的持续运转,神魂的震荡已稍稍平复,剧痛也减轻了不少。他摇摇头,声音依旧虚弱,却清晰了许多:“不必郎中…扶我起来…去那井边…”
崔安不解,却依言小心地将萧厉搀扶起来。萧厉脚步虚浮,大半重量都倚在崔安身上,缓缓挪到那余烬未熄、依旧散发着高温和焦臭的井口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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