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冰冷,并非寻常意义上的严寒,而是一种浸透灵魂、冻结思维本源的死寂之寒。萧厉感觉自己并非在下坠,而是像一滴墨水坠入无边无际的冰海,所有的感知、所有的意识都在被这纯粹的、黑暗的极寒迅速剥离、同化。
物理意义上的身体仿佛消失了,存在的只有一团模糊的、正在被冰封的意识体。四周是光怪陆离的扭曲景象,色彩不再是色彩,形状不再是形状,它们如同被无形巨力撕扯又揉捏的油彩,不断翻滚、流淌,散发出令人心智错乱的诡异波动。那冰灵族女子毫无情感起伏的声音,不再是透过耳膜,而是直接化为冰冷的刻刀,一字一句凿刻在他的灵魂核心之上:
“展示汝之灵魂…直面汝心最深之惧,窥见未来可能之碎片…若能于无尽绝望中持守本心,破妄而出,方证灵魂之纯净与坚韧…”
话音落下的瞬间,所有扭曲的色块和光线骤然凝固、重组!
嗡——
一声沉闷的、仿佛世界基石碎裂的巨响在萧厉“耳边”炸开。刺鼻的血腥味混合着焦臭、魔物特有的硫磺恶臭以及冰雪消融后的湿冷气息,猛地灌入他的感知,强烈到几乎令人窒息。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黑石城残破不堪的东城门楼之上。脚下的城砖布满裂痕和凝固的暗红色血痂,昔日飘扬的“萧”字王旗被撕裂,半截旗杆歪斜地插在瓦砾中,焦黑的旗帜在带着血腥味的寒风中无力地飘动。
天空,不再是熟悉的北境苍穹。它被一种不祥的、仿佛淤血般的暗红色所覆盖,低沉得仿佛要压垮整个城池。在这片血红天幕的正中央,一道巨大到无法想象的漆黑裂缝狰狞地张开——那正是域外魔渊的界门!它不再是一个稳定的通道,而像是一个不断蠕动、扩张的恐怖伤口,边缘闪烁着紫黑色的邪恶闪电,密密麻麻、形态各异、扭曲恐怖的魔物如同决堤的污浊洪流,从中喷涌而出,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与尖啸,疯狂地冲击着摇摇欲坠的城墙。
城墙之下,已是尸山血海。人族战士的残肢断臂与魔物的狰狞尸骸混杂在一起,被后续涌上的魔潮无情践踏成泥。护城河早已被染成粘稠的暗红,河面上漂浮着破碎的兵器和凝固的油脂火焰。
“顶住!为了北境!为了王爷!”一声沙哑却决绝的怒吼穿透喧嚣。
萧厉猛地转头,只见龙四海将军正浴血奋战。他那身玄铁重甲早已破碎不堪,胸腹处一道恐怖的撕裂伤清晰可见,甚至能隐约看到跳动的内脏。他左臂不自然地弯曲,显然已断,仅存的右手紧握着一柄卷刃的巨战刀,每一次挥砍都带起一蓬污血和碎肉,却依旧无法阻止数只体型格外庞大、覆盖着骨甲、手持燃烧魔焰武器的魔将的围攻。一名魔将猛地突进,燃烧着绿炎的魔枪毒蛇般刺出,精准地穿透了龙四海已然破损的胸甲。
“呃啊——!”龙四海身体剧震,怒吼声戛然而止。他低头看了一眼透体而出的魔枪枪尖,眼中闪过一抹不甘与遗憾,随即光芒迅速黯淡。另一名魔将挥动巨斧,沉重的斧刃狠狠劈在他的肩颈处…
“龙叔!”萧厉心脏骤然紧缩,痛彻心扉,他想冲过去,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寒冰禁锢,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位看着他长大、性情豪迈的将军如山岳般轰然倒下,身躯瞬间被魔潮淹没。
视线转向城门方向。老将军李伏波白发散乱,银须染血,身先士卒,率领着最后一批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亲兵,死死堵在即将被撞开的城门甬道前。他们组成了一个残破的枪阵,每一次刺击都带着决死的意志。但魔物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它们如同黑色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无穷无尽。终于,一声巨响,城门彻底破碎,李伏波苍老的身影瞬间被那黑暗的洪流吞噬,只有他那杆断裂的银枪高高飞起,又无力地落下,插在尸堆之中…
“李将军!”萧厉的牙齿几乎要咬碎。
另一边,赵铁柱如同陷入绝境的狂暴凶兽。他上身衣衫尽碎,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深可见骨的伤痕,炼体功法被他催谷到了极限,周身气血蒸腾,甚至形成了淡淡的血雾。他双拳挥舞,每一拳都能将一只低阶魔物砸得粉碎,但高阶魔将的攻击不断落在他身上,增添着新的伤口。他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呼吸如同破风箱般沉重。一只隐藏在魔潮中的利爪魔突然窜出,锋利无比的爪子狠狠抓在他的后背,撕下大片的血肉。赵铁柱一个踉跄,还未站稳,一只巨大无比、覆盖着坚硬角质层的魔爪从天而降,如同拍碎西瓜一般,将他那颗硕大的头颅连同半截身躯狠狠砸入了地面…
“柱子!!”萧厉发出无声的呐喊,眼眶几乎瞪裂。无尽的绝望和愤怒如同最冰冷的毒液,注入他的灵魂,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冻结。
而就在这时,城楼最高处的了望台上,一个身影缓缓转过身。
是靖北王萧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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