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木萨满却不顾伤势,竟挣扎着从铺着兽皮的矮榻上滚落下来,以最虔诚的姿态,用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向赵铁柱行了一个蛮族中只有面对部族守护神或逝去英灵时才用的最高礼节。他抬起苍老的面庞,激动得语无伦次,夹杂着生硬的人族语和急促的蛮族古语,急切地解释道:“尊贵的…血脉觉醒者…您身上的尘埃…蒙蔽了您的感知…但您的灵魂深处…沉睡着先祖…撕裂苍穹的荣耀与…焚尽星海的力量!这非关种族…这是源自荒古…天地初开时的…神圣契约!如今…魔孽污秽大地…正是需要您这份…被遗忘的力量…重燃战火之时!请允许卑微的老朽…以残存的生命为引…引导您…唤醒那份…本就属于您的…天命!”
“引导?咋个引导法?”赵铁柱脸上的警惕之色更浓,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粗壮的手臂肌肉绷紧,“是不是要跳大神?还是放血画符?会不会疼得死去活来?会不会…会不会变得不像俺自己了?”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崔清被魔纹侵蚀时那痛苦扭曲的模样,以及自己上次失控时那仿佛要毁灭一切的暴戾情绪,对这类涉及身体和灵魂深层变化的“觉醒”,充满了最原始的恐惧。
乌木萨满脸上的狂热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殉道者的肃穆和深不见底的悲凉,他缓缓摇头,每一个字都仿佛承载着千钧重负:“痛苦…是通往力量王座的唯一阶梯。战神血脉…代表着极致的战斗、毁灭与不屈的意志,唤醒它…如同将凡铁投入星辰熔炉…需要承受灵魂被撕裂…肉身被重塑的焚身灼魂之苦。而且…”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无比锐利,扫过萧厉和赵铁柱,“一旦您的血脉气息…如同黑夜中升起的血色骄阳…完全觉醒…必将吸引所有感知到它的贪婪目光——赫连狰那个叛徒、还有他背后的魔族…他们会像嗅到血腥的豺狼…不惜一切代价…在您未能完全掌控这份力量之前…将您扼杀…或是…更可怕地…夺走您的血脉,用以滋养他们的阴谋!”
这番话如同冰水泼头,让帐篷内原本因“希望”而有些躁动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血腥的实感。萧厉的眉头锁得更紧,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剑柄。赵铁柱获得强大的力量,对于眼下危局无疑是雪中送炭,但这力量觉醒的同时,就如同在自己头顶悬挂了一盏招引灾祸的明灯,随之而来的必然是赫连狰和魔族更加疯狂、更加不计代价的追杀!对于目前兵力捉襟见肘、防线摇摇欲坠的黑石城而言,这简直是致命的诱惑与陷阱。
赵铁柱不是蠢人,他看看萧厉脸上毫不掩饰的凝重,又看看跪伏在地、老眼中混杂着近乎绝望的期盼与一种豁出性命的决然的乌木萨满,以及周围那些蛮族战士眼中燃烧的、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的炽热。他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猛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沉重得如同风箱鼓动。脸上惯有的憨直和犹豫渐渐被一种罕见的、如同磐石般的坚毅之色所覆盖。他挺直了那仿佛能扛起山岳的腰背,转向萧厉,声音虽然依旧粗粝,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公子。”他开口,字句清晰,“俺老赵是个粗人,耍不来心眼,也讲不出啥大道理。但俺晓得,现在这局面,拳头不大就得死。黑石城要守,城里的老弱妇孺要护,魔崽子要杀!如果俺这身莫名其妙的血脉真能派上大用场,能帮公子您多撑一会儿,能让弟兄们少死几个,疼点算个逑?追杀?”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却带着沙场老兵特有的惨烈和狰狞,“俺赵铁柱从穿上这身军装那天起,就没指望能全须全尾地死炕上!脑袋早就别裤腰带上了!俺不怕!”
他用力拍了拍自己肌肉虬结、如同花岗岩般结实的胸膛,发出沉闷的响声:“来吧老头!别磨蹭了!告诉俺该咋整!只要能让俺这拳头更硬,刀更快,能护得住俺想护的人,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万丈深渊,俺赵铁柱要皱一下眉头,就是狗娘养的!”
萧厉看着眼前这个如同铁塔般的汉子,看着他眼中那清澈见底的忠诚和一往无前的勇气,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心中百感交集,暖流与酸楚交织。这个从小就跟在他身后,挨了欺负只会憨笑,有了功劳从不争抢,战场上却永远挡在他前面的傻大个,总是在最危险的关头,展现出最质朴、也最撼动人心的担当。
“铁柱…”萧厉的声音有些沙哑,想说什么劝阻或者嘱咐的话,却被赵铁柱毫不犹豫地打断。
“公子,您的意思俺懂。”赵铁柱眼神清明如镜,“但啥时候干啥事,俺心里有杆秤。俺信您,也信这老头…至少他眼神不像是要坑俺。早点把这劳什子血脉弄明白,早点能打,咱们就多一分指望!”
乌木萨满闻言,浑身剧震,老泪如同决堤般涌出,他再次将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感谢血脉者!感谢城主信任!老朽乌木,以祖灵之名起誓,定当竭尽残生之力,燃烧魂火,必助您引导这份天命之力,若有不测,老朽愿先一步魂归祖灵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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