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将自己置于叛徒与英雄界限之上的计划。一旦行事,无论成功与否,她都必将背负盗取镇国圣物的千古骂名,被故国通缉追杀。但面对滔天大局,这似乎是打破僵局、争取时间的唯一途径。
萧厉沉默了片刻,目光如炬,快速权衡着其中的利弊与成功的可能性。他看到了洛璃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绝,也看清了当前形势下这步险棋的必要性。他没有多做无谓的劝阻,直接切入核心:“你需要黑石城提供什么帮助?”
“我需要一条绝对安全、隐秘的返回路径。”洛璃清晰地说道,“后党及其幕后黑手绝非庸才,他们定然在所有通往雪域国的陆路要道,无论是官道、险峻山隘还是隐秘商路,都布下了天罗地网。常规路线无异于自投罗网。所以,我想……反其道而行,走海路。”
“海路?”萧厉眉峰一挑,这个选择确实出乎他的意料。雪域国位于极北内陆,被连绵冰川和冻土环绕,通常前往皆需经由北境荒原或西方诸国的漫长陆路。走海路,意味着需要乘船沿大陆东海岸一路向北,绕过整个北部半岛,再寻找机会从某处人迹罕至的北部海岸或通往内陆的冰封河口秘密登陆,其间不仅要面对浩瀚海洋的莫测风云,航程更是数倍于陆路,充满了未知与变数。
“龙四海将军麾下,可有熟悉北方冰冷海域航行、船只坚固迅捷、且船员绝对忠诚可靠的力量?”洛璃问道,她的分析冷静而周密,“我知血煞门主力正在海上,风险巨大。但正因为风险巨大,后党的视线也大多集中在陆路与近海。广阔的北方远海,反而是他们力量投射的薄弱环节,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窗口。”
萧厉眼中闪过赞赏的光芒。这位雪域圣女并非只有坚韧与牺牲精神,其心细如发的谋略亦不容小觑。他略一思忖,便重重点头:“好!龙叔早年曾纵横七海,其麾下确实有一批精通北海航线、不畏风浪的老水手,也有几艘为应对复杂海况而特殊改装过、船体异常坚固、且能悬挂商船旗帜伪装的‘海鹘船’,速度极快。我即刻让他挑选最精锐、最值得托付性命的弟兄,以及最好的船只,护送你北上。”
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重视:“我会让他们带上船上能装备的最强力的破魔弩、充足的灵符箭矢和灵石。记住,你们的首要任务,是确保圣女安全抵达雪域并取回雪魂珠。一旦在海上与血煞门遭遇,尽量避免正面缠斗,利用速度与灵活性周旋。若事不可为,必须以保全你和雪魂珠为第一要务!必要时,可弃船登陆,或分散撤离!”
“多谢萧公子!”洛璃深深看了萧厉一眼,千言万语的感激与托付,尽在这一眼之中。在这风雨飘摇、强敌环伺的困境下,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倾力支持,显得尤为珍贵,如同寒夜中的篝火,温暖着她近乎冰封的心。
计划既定,黑石城这台战争机器立刻为这桩秘密任务高效运转起来。龙四海亲自出面,从跟随自己出生入死多年的老部下中,精心挑选了三十名不仅水性极佳、精通操舟驾船,更兼悍勇忠诚、口风严实的精锐。所用的船只,是名为“破浪号”的海鹘船,船体狭长,线条流畅,以坚韧的百年铁木为主体,关键部位还镶嵌了薄钢板,船帆则采用可快速升降的异色帆布,便于伪装。船上配备了四架需要两人操作的小型破魔弩,弩箭箭头皆刻有破甲符文,同时备足了信号符、疗伤丹药、以及足够在寒冷海域航行数月的淡水和特制压缩干粮。
洛璃则争分夺秒,利用出发前的最后时间,不顾身体尚未痊愈,强行运转冰心咒,进一步巩固对蛊毒的压制,同时凭借记忆,仔细绘制了雪域国北部漫长海岸线上几处极为隐秘、可供小艇登陆的地点,以及从登陆点通往圣地外围的、连大多数雪域人都不知道的险峻隐秘路线图。
临行前夜,海风带着咸腥气息吹拂着黑石城寂静的港湾。萧厉将一枚触手温凉、蕴含着自身一缕精纯神念的小巧玉符,郑重地交给洛璃:“圣女,此符你贴身收好。若遇真正危及性命的绝境,可捏碎此符,或能为你抵挡一次致命攻击,同时无论相隔多远,我也会心生感应。此行……万里波涛,前途未卜,万事皆需谨慎。雪魂珠固然关乎大局,但你的安危,同样至关重要,甚至更甚。”
洛璃伸出冰凉的手指,接过那枚还带着萧厉体温的玉符,指尖微微颤了一下。她抬起眼,望着萧厉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的眼眸,冰封般的脸上,极其艰难地、却又无比真实地勾勒出一丝极淡极浅的笑意,如同雪原上昙花一现的微光:“萧公子,放心,也请保重。待我取得雪魂珠,必星夜兼程,尽快返回,与你们汇合。这北境的安危,黑石城的存亡,就……拜托你了。”
她没有再多言,毅然转身,白色的身影在朦胧的月色和海港的灯火映照下,显得异常单薄,仿佛随时会被海风吹散,却又蕴含着一种一往无前、百死不悔的坚定。她踏过跳板,登上了那艘即将承载她命运与希望的“破浪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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