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城依旧在内外交困中艰难支撑,城墙上的烽火台日夜不熄,而远在万里之外的北部冰海,一场关乎另一把“钥匙”命运的惨烈风暴,正悄然上演。寒流如刀,割裂天空与海面,浮冰相互撞击的闷响仿佛巨兽的低吼,在这片被永恒寂静统治的极北之域,杀机已如暗潮涌动。
通过听雨楼那极为隐秘、代价高昂的单向传讯渠道——一种利用稀有晶石共鸣、仅能使用一次的超远距离传讯秘术,一封边缘沾着凝结冰屑与早已冻成暗褐色斑驳血迹的密信,跨越千山万水,历经数日颠簸,终于送到了萧厉那因常年握剑而布满薄茧的手中。信是雪域圣女冰萱亲笔所书,用的是雪域特有的冰蚕丝纸,触手冰凉,字迹清冷峭拔,如同雪原上孤零零的寒枝,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决绝与深入骨髓的疲惫:
“珠已得手,然妹陷囹圄,为后党所制。天宫内外,敌影重重,寒月爪牙与魔道修士合流,追杀不绝,如附骨之疽。此身已为众矢之的,灵力耗损甚巨,恐难久持。望王爷信守前约,于‘碎冰湾’接应。若能脱困,必携珠以报君恩。若有不测……珠藏于……冰萱绝笔。”
寥寥数语,没有赘言,却字字千钧,道尽了孤身涉险的绝望处境与孤注一掷的最后决心。雪魂珠得手,这本是天大的好消息,这枚传说中凝聚了极寒本源、能冰封万物的宝珠,是加固魔窟封印不可或缺的关键之物。但喜悦尚未升起,便被沉重的现实压垮——冰萱那位天真烂漫的妹妹成了后党手中的人质,而她本人,更是陷入了雪域国内以太后为首的保守势力(后党)与不知何时已悄然渗透进来的外部魔修势力的双重、甚至多重围猎之中,步步杀机,随时可能如风中残烛般熄灭。
萧厉指节泛白地捏着信纸,冰冷的触感直透心扉。他眼前仿佛浮现出冰萱在冰天雪地中浴血奔逃的孤影,以及龙叔那张饱经风霜却总是带着爽朗笑容的脸。“必须立刻接应!刻不容缓!”萧厉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没有丝毫犹豫。雪魂珠关乎北境乃至天下的安危,绝不容有失,而冰萱的安危,同样重于泰山。他立刻遣亲卫召见了刚刚从督造新式弩机、满身还带着铁屑与火油味的龙四海。
龙四海大步踏入书房,身上还披着沾有点点雪花的旧皮袄。他接过密信,就着跳动的烛光仔细看完,那双见证过数十年风浪的眼睛骤然收缩,斑白的眉毛紧紧拧成了一个疙瘩,脸上那一道道如同刀刻斧凿般的皱纹,此刻仿佛都灌满了铅,写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粗粝的手指摩挲着信纸上那抹暗褐色的血迹,沉默良久,才用沙哑的嗓音缓缓开口:“碎冰湾……王爷,那地方已是北部冰海的最边缘,再往北就是雪域名义上的领海了。那里不是善地,风高浪急只是寻常,海面下暗流汹涌,冰山浮动,冰情瞬息万变。更可怕的是,那里常年盘踞着一些被各国通缉、凶残成性的冰海海盗,还有……种种关于深海巨兽的恐怖传说。后党和魔修既然志在必得,以他们的行事风格,绝不可能只在陆上设伏,这海路,尤其是这最后的接应点,必然已是龙潭虎穴,布下了十面埋伏。”
“龙叔,此行……可有把握?”萧厉目光灼灼地看着这位自父王时代起就追随左右,掌管黑石城水陆后勤多年、对北部海路乃至每一片浮冰都了如指掌的老将,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龙四海再次沉默,胸膛微微起伏,那双略显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那片熟悉而又危险的冰海。片刻后,他眼中闪过一丝久违的、如同年轻时劈波斩浪般的锐利锋芒,腰杆挺得笔直:“王爷信重,老臣万死不辞!陆上排兵布阵,攻坚守城,老李(李伏波)是行家里手;可要说这水上搏命,尤其是冰海里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与天斗与海斗与人斗的活儿,老臣这把老骨头,还有些许底气!”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追忆和豪情,“我那帮漕帮出身的老伙计,虽然这些年为了生计,大半转去了相对平稳的内河航运,但最好的船、最坚固的船、最敢拼命的兄弟,还有那么几条,一直留在北部跑‘冰货’,干的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营生。对那片海,对冰层下的暗流走向,对哪些冰峡能藏船,哪些看似绝路实则暗藏生机,老臣不敢说精通,但闭着眼睛,凭感觉都能摸个八九不离十!”
他猛地抱拳,甲胄虽未在身,却有一股沙场宿将的凛然之气:“请王爷放心!老臣亲自带队,挑选最精干的人手,驾最快的船!定将圣女和雪魂珠,平平安安,给您带回来!”
萧厉深深地看着龙四海,清晰地看到了老将眼中那不容错辨的决绝,以及一丝深藏眼底、了无遗憾的死志。此行何等凶险,说是九死一生都是乐观,龙四海历经沧桑,岂能不知?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接下了这近乎必死的任务,语气平静得如同只是出一次寻常的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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