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烛火摇曳,映着明黄帐幔上张牙舞爪的金龙。皇上斜倚在紫檀木嵌螺钿龙纹御座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掠过摊开的秀女名册,目光却胶着在“甄嬛”二字上,久久未移。
殿内沉香氤氲,他却仿佛透过这缭绕的烟雾,看见了那张与故人相似的容颜。那双清澈又带着一丝倔强的眼眸,那句娇声软语的嬛嬛一袅楚宫腰......这一切都像投入古井的石子,在他心底漾开一圈难以言喻的涟漪。纯元,他的纯元,永远是记忆中那个不谙世事、天真烂漫的少女,而眼前这个甄氏女,虽形似却神异,反倒生出几分撩人心弦的别样韵致。
思绪流转间,另一个声音忽地浮上心头——是那个叫安陵容的秀女,跪拜时那声吴侬软语般的“臣女叩见皇上”。那音色,竟与年少时的纯元有七八分相似,却又比纯元更多了几分江南烟雨的柔靡。若甄嬛能有这般嗓子……所幸这安氏也算堪配,小家碧玉,天然去雕饰,倒不算辱没了这把好嗓音。他下意识摩挲着腕间的佛珠,仿佛这样就能抚平心头那丝不该有的悸动。
他正出神,殿外传来太监苏培盛小心翼翼的通禀:“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皇上眉头几不可见地一蹙。每每与皇后独处,他总不免想起那些不堪的过往——两人同样庶出的身份,同样在夺嫡前艰难求存的经历。皇后就像一面镜子,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那些想要忘却的过去。若是纯元还在......他忽然想,若纯元还在,必定是沈眉庄那般模样——不是刻意为之的端庄,而是骨子里透出的清贵,是世代簪缨蕴养出的天然大气,一举一动皆从容不迫,一言一行皆恰到好处。那才是他心目中顶级贵女该有的风范,满足了他对完美世家女子所有的想象。
他迅速收敛了外泄的情绪,将名册合上移开,恢复了惯常的沉肃:
皇后乌拉那拉·宜修扶着剪秋的手,缓步而入。她身着明黄常服,耳畔东珠圆润生辉,通身的气派端雅持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婉笑容,一进殿便敛衽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随即移开。这样刻意的打扮,反倒让他更想起纯元从不需刻意装扮,便自有一番风流的天然姿态。虽是同胞姐妹,终究是不同的。
皇后起身,含笑道:“恭喜皇上,今日选秀,又得佳人。” 她说话时眼角的细纹微微牵动,那是常年操持后宫、与人周旋留下的痕迹。
皇帝手微微一顿,抬起眼,目光锐利地扫向她,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哦?皇后何出此言?”他最厌烦后宫揣测圣意,更不喜这等消息如此快就传到皇后耳中。
皇后仿佛未曾察觉皇帝的不悦,依旧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宫中都已传开了,说皇上今日龙颜大悦。”她话语轻柔,却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皇帝隐秘的心事。
雍正心底冷哼一声,面上却不显,只淡淡道:“不过是泛泛之辈中,总算有一两个质色尚可的。”手中那串十八子却被他不自觉地快速捻动,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泄露了他对后宫耳目灵通、皇后管控不力的不悦。
皇后似乎仍未读懂这无声的警告,顺着话头继续道:“岂止尚可,臣妾听闻,济州协领沈自山之女沈眉庄,端庄持重,不愧陈郡谢氏血脉,气度不凡。还有那甄远道之女甄氏,更是活脱脱就……”她话未说完,便被皇帝骤然投来的冰冷目光截住。那目光如淬寒冰,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让她生生将后半句咽了回去,心头猛地一悸。
殿内空气瞬间凝滞。皇帝盯着她,片刻,才似顾及中宫体面,缓缓开口,语气疏离:“只是眉眼间有几分相像而已。”
“有几分相似已是很难得的,“皇后稳了稳心神,不敢再提旧事,转而问道:“不知皇上欲赐甄氏何等位份?”
“贵人。”皇帝言简意赅。
“贵人?”皇后似是斟酌,缓缓道,“好,就贵人吧,除了前头的满军旗富察氏是贵人,蒙军旗的博尔济吉特氏也是贵人,汉军旗也正好有两位贵人了。”
皇上闻言:还有一个是?
沈氏,沈自山之女,沈自山的官位比甄远道要高。皇后恭敬回复。皇上听闻点点头表示了解。随后皇后紧接着说起:“虽然皇上重视汉军旗,可是满蒙联姻是旧俗,汉军旗有两个贵人,这样做会不会太过显眼了。“
皇上深知皇后所言不无道理,“那就给甄氏正六品常在吧,汉军旗的嘛,入宫不宜位份过高。“
皇后听闻后行礼道:”皇上明鉴。“
皇帝指尖轻轻敲击名册,脑海中浮现甄嬛抬头时那嫣然一笑的模样,灵动鲜活,与记忆中那永远温婉柔美的影子既相似又不同,“虽然是个常在,朕还想给她个赐号……‘莞’。莞尔一笑的样子甚美。”他刻意忽略了心底那个同音不同字的禁忌。
皇后听到“莞”字,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随即心领神会,唇角勾起一丝了然而苦涩的弧度,迅速掩去,恭敬道:“莞常在,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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