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明园的午后,蝉声聒噪,扰得人心烦意乱。莳贵人夏冬春歪在饮绿轩的临窗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腕上的翡翠镯,眉宇间透着几分慵懒。
太医院循例来请平安脉。此番来的是一位面生的刘太医,自称与夏夫人娘家是同乡。夏冬春立时显出极大的热络,言语间颇有些推心置腹的意味,末了,更是忧心忡忡地叹道:“不瞒太医,本小主承宠也有些时日,这肚子却迟迟不见动静,实在是……”
刘太医眼中精光一闪,指下再度凝神细品脉息,片刻后方笑道:“小主玉体康健,只是夏日难免沾染暑湿之气,待微臣开几服温补调理的方子便无碍了。”
夏冬春闻言,忙不迭地示意玉翠:“快去,将妆匣里那张新的方子取来,请刘太医帮着参详参详。”待方子递上,她目光灼灼,“您看,这方子于助孕之道,可还相宜?”
刘太医接过,细细看过,恭谨回道:“此方君臣佐使极为精妙,正合小主温养之用。”
“如此便好,有劳太医了。”夏冬春面上欢喜,示意玉翠厚赏。待刘太医退下,她脸上笑意瞬间收敛,冷哼一声,“果然不出眉姐姐所料。什么同乡太医,什么助孕良方,不过是请君入瓮的把戏。”她拈起那张药方,懒懒瞥了一眼,“这张原方收好,另誊一份相似的,当着茯苓的面放回原处。”玉翠应声收好方子。
“小主,”金珠轻步进来,压低声音,“夫人有信至。”
夏冬春颔首,便展开信笺:“……娘已细查,此方绝非助孕之药,实乃刺激脾胃的虎狼之方。久服必致呕吐反胃、食欲大增,月信亦会延迟。若再有人从旁引导,极易误作喜脉,落入彀中。幸你在园中,你父已安排一位懂医术的周嬷嬷,混入花木匠人之中,不日便会与你联络,万事小心。”
恰逢茯苓捧着酸梅汤进来,甜笑道:“小主近日爱用这个,奴婢特意多冰镇了些。”
夏冬春只懒懒嗯了一声,并不去碰。待茯苓退下,金珠迅速上前,趁其不备,将那碗酸梅汤尽数倾入窗边的盆栽。
三日后,一位衣着朴素、眼神清亮的周嬷嬷果然随花匠进入饮绿轩。金珠寻机将她引入内室。
周嬷嬷取过日常的酸梅汤残汁细品,眉头紧锁:“这里头加了延迟月信的药物,用量极轻,若非刻意探查,绝难发觉。”她又与玉翠一同将殿内细致检查一遍,方安心道:“小主,殿内暂无其他腌臜之物,然入口之食、熏染之香,仍需万分谨慎。”随后写下清余毒的方子,“小主底子好,饮毒不多,服此药三日便可无忧。”
半月过去,夏冬春用着午膳,见了油腻的便蹙起眉头,一阵没来由的反胃感涌上喉头。她放下银箸,脸色瞬间白了:“金珠!我莫不是又着了道?”
金珠与玉翠也是心头一紧,唯恐防护有失。金珠凝神细想,忽然眼中一亮:“小主,您且莫慌。您的月信……似乎迟了有好几日了?”
玉翠闻言,立刻抚掌,险些欢喜得叫出声来,又赶忙压低嗓音:“对对对!奴婢该死,竟忘了这茬!小主莫急,今日正是周嬷嬷该来的日子,奴婢这就去悄悄接她!”
周嬷嬷被匆匆引入内室,指尖搭上夏冬春的腕脉,凝神细诊了片刻,又低声询问了几句月事详情,脸上渐渐露出笃定的笑容,后退一步,郑重行礼:“恭喜小主,贺喜小主!此番是千真万确的喜脉!只是脉象尚浅,还需静心养护,跑马场是万万去不得了。奴婢出宫后,立刻向夫人报喜。”
殿内一时静极。夏冬春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砸得怔住,下意识地伸手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一种奇异而汹涌的暖流瞬间淹没了她,让她呆呆地坐在那里,半晌无言。她原已做好演一场大戏的准备,却不料假戏真做,不用演了。
金珠最先回过神来,赶忙塞给周嬷嬷一个丰厚的红封,细细询问起诸多禁忌。玉翠则是想笑又强忍着,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立刻转身去安排,将饮绿轩的守备又暗自收紧了一圈
时序转入七月,廊下的凌霄花已攀满花架,橙红色的花朵如火如荼,织就一片浓荫。曹贵人院中设下小宴,齐妃、欣常在、甄嬛与夏冬春俱在座。
言笑正酣时,茯苓又捧着那冰镇酸梅汤上前,特意为夏冬春满斟一杯。夏冬春依计而行,宽袖掩映下只沾湿唇角,随即以帕掩口,蹙眉作呕。
欣常在最先察觉:“莳贵人这是怎么了?”齐妃立刻凑近:“该不是有了吧?本宫当年便是如此。”曹贵人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忙道:“快请太医!”
夏冬春提醒道:“要刘太医。”曹贵人听闻笑得很甚。
刘太医匆匆赶来,搭脉片刻,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伏地高呼:“恭喜贵人,此乃喜脉!”他声音微颤,不知是惧是喜,悄悄抬眼去瞄曹贵人,却见对方笑意盈盈,全然未觉异样。
皇上与皇后闻讯赶来。“好!果然是有福的!”皇上龙颜大悦,当即下旨,“苏培盛,传朕旨意,莳贵人晋嫔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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