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府,一派暖融和乐。前院宾客盈门,道贺之声不绝于耳,仆从们端着精美的食肴酒水穿梭其间,处处彰显着主家的喜庆与排场。
后堂之内,更是尽是女眷们的软语笑语。安母林氏,如今的安老夫人穿着一身崭新的绛紫色袄裙,脸上是掩不住的舒心笑意。杨夫人亲热地拉着她的手,声音里满是诚挚的赞叹:“安家真真是顶好的人家,妹妹你好福气,养了个好儿子!当初提亲,凌远那孩子竟当着我们老爷们的面,承诺了三十无子方纳妾。这是多大的诚意和担当!我们疏影能嫁过来,是她的造化。”
她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引得在座的其他女眷也纷纷点头附和。人群中心是安家新进门的安夫人杨疏影,今日穿着一身喜庆的正红,虽已是孩儿的母亲,眉宇间却更添了几分当家主母的沉静与风韵。她身旁站立的乳娘怀里抱着刚满周岁的女儿,小家伙戴着虎头帽,挥舞着白胖的小手,咿咿呀呀,十分可爱。
一旁的杨家二房夫人也笑着凑趣,声音提高了些,好让满屋子的人都听见:“何止呢!今日我们小千金的周岁礼,宫里的泠贵人特意赏了东西下来,赤金铃铛镯子、各色内造上用的尺头,连带着我们杨家其他未出阁的女儿都有份儿,还传话说‘杨家女儿好,知书达理’呢!这真是天大的脸面!”她说着,又转向杨疏影,语气愈发亲昵,“疏影啊,贵人还特意传话,说过几日要宣你入宫相见。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恩典,是咱们疏影的福气啊!”
杨疏影微微垂首,脸颊泛红,声音温婉:“是长姐抬爱,也是托了婆母和夫君的福。”
安老夫人拍了拍杨夫人的手,感慨道:“姐姐快别这么说,是疏影这孩子自己争气,又贤惠又能干,有她管着家里,我不知多省心。如今孙女康健,她肚子里又怀上了,我们安家,是托了你们的福才对。”
正说着,乳母抱来了穿戴一新的小寿星,准备行“抓周”之礼。厚厚的锦毯上,早已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物件儿:小巧的玉算盘、精致的银制文房四宝、五彩丝线、小巧的官印模型、乃至匕首、珠宝等。众女眷都饶有兴致地围拢过来。
只见那穿着大红的小女娃,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在众多物事中略一逡巡,便伸出小手,一把抓住了那支小巧的青玉毛笔,紧紧攥在手里,另一只手则按在了那方小巧官印上。
“哎呦!抓了笔墨官印!”杨家二房夫人第一个拍手笑道,“了不得,了不得!咱们家这是要出个女状元,还是女官爷呢!”
安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不拘是什么,只要能读书明理,就是好的!”
杨疏影看着女儿,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心中却隐隐盼着,女儿将来若真能通晓诗书,明达事理,或许能比寻常女子,多一分掌控自己命运的能力。一时间,后堂内满是和乐融融的气氛,仿佛秋日的寒意都被这室内的暖意与人情驱散殆尽。
而在宾客不至的内院书房,却是另一番景象。暖融的酒意被一派清冷肃穆取代,厚重的门帘将前院的喧嚣隔绝在外,只余下烛火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安凌远、沈青崖与梁家次房嫡子梁世铮三人围坐在一张紫檀木书案旁。烛光映照着他们凝重的面色,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高大的影子。
梁世铮一身藏青色常服,率先开口,声音压得极低,确保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旨意已定,明日便下。”他目光扫过安凌远,“张廷玉大人亲自举荐,凌远不日将擢升都察院都事,正七品,专司协理甄远道一案的所有文书卷宗,负责稽核、归档、整理。而我,”他顿了顿,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点,“仍在都察院监察御史任上,在外稽查。如此,你我二人,一内一外,互为援手。”
安凌远如今气质愈发沉稳,闻言并未显露过多喜色,只是眼神锐利了几分,沉声道:“世铮兄放心,案牍文书之事,我必滴水不漏。”
一直静听的沈青崖穿着一身月白长衫,气质儒雅,此刻缓缓颔首,接口道:“昭妃娘娘在宫中已有安排。明日,杨夫人与疏影弟妹入宫觐见泠贵人。宫内之事,自有娘娘与泠贵人筹谋。”他看向眼前两位年轻的朝堂新锐,语气郑重,“宫外的一切,稳住阵脚,抓住时机,就有劳二位了。”
安凌远与梁世铮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与决心。梁世铮拱手道:“青崖兄放心,梁家与沈家同气连枝,此事,梁家必全力以赴。”
安凌远随即起身,先对梁世铮郑重一揖:“世铮兄,此次擢升,多蒙梁大人在朝中周旋,凌远感念于心。”继而转向沈青崖,语气恳切而坚定:“青崖兄,安家根基虽浅,却深知恩义如山。昭妃娘娘、沈家与梁家此番鼎力相助,于长姐、于凌远,皆是再造之恩。凌远在此立誓,安家,唯沈家、梁家马首是瞻!”
窗外的欢声笑语隐隐约约,如同另一个世界。书房内,只余下低不可闻的密议,在秋夜中悄然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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