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目光落在垂手肃立的夏邑身上:“潜蛟卫……朕让你查了这些时日,总该有些蛛丝马迹了吧?”
夏邑闻言,头垂得更低,语气带着请罪的惶恐:“回皇上,自上次追捕张蕴打草惊蛇后,这伙人便似泥牛入海,再无踪迹。臣……臣无能。慎贝勒与果郡王府邸,我们安插的人手日夜盯着,未见任何异常往来。十四贝子处亦是风平浪静。至于敦亲王府……”他略一停顿,斟酌着用词,“内外清查了数遍,目前看来,确是最为干净的。”
“干净?”皇上嘴角牵起一丝极冷的笑意,“先帝亲手打磨的利刃,潜蛟卫,绝无可能流落于外臣之手。它必定掌握在爱新觉罗的子孙手里,就在朕的某位‘好兄弟’手中。”
他站起身,缓步踱到夏邑面前,阴影将夏邑全然笼罩。“老十的府邸,既然看起来最干净,那便更该里里外外,看得清清楚楚。”皇上的声线压得更低,“稍后,朕会让四阿哥寻个由头过去。他年纪小,便是在叔伯府上嬉闹玩耍,翻乱了什么东西,也是孩童顽劣,无人会深究……你明白了吗?”
夏邑心神一凛,立刻躬身:“臣明白。臣会安排得力人手,借着护卫阿哥、收拾残局之便,将敦亲王府彻查清楚。”
“嗯。”皇上淡淡应了一声,挥了挥手,“去吧。但愿朕的十弟,莫要真让朕‘失望’才好。”
夏邑不敢多言,躬身退出了养心殿,后背已惊出一层冷汗。
殿内重归寂静,皇上看向那巨幅疆域图,目光幽深:“苏培盛,宣敦亲王进宫议事。”
苏培盛会意,立刻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传旨。
约莫一炷香后,殿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苏培盛率先入内通传:“皇上,敦亲王到了。”
“让他进来。”皇上头也未回,依旧凝视着地图。
敦亲王大步流星地走入:“臣弟给皇兄请安!”他抬起头,“皇兄急着召见,可是山西那边有消息了?”
皇上脸上却无半分暖意,目光沉静地落在他身上,“免礼。“
这短暂的沉默与凝视,让殿内的气氛瞬间微妙起来。敦亲王眼神里透出一丝探询。
就在这当口,皇上猛地抓起御案上一本奏折,狠狠掷了下去!“啪”的一声脆响,奏折摔在敦亲王身旁不远的光滑金砖上,滑行了一段才停下。
敦亲王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肩膀几不可察地一颤,脸上是全然的错愕与凝重。
“查!给朕一查到底!”皇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张蕴一个罪臣,抄没的家产竟有数十万两之巨对不上账目。好,好的很啊!”
他站起身,明黄色的袍角在光滑的金砖上扫过,步履沉缓地走到殿中悬挂的巨幅地图前,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钉在准噶尔部与军镇的位置。
“刚递上来的八百里加急,准噶尔蠢蠢欲动,前线粮草军饷吃紧,催要的折子一道比一道急。”皇上猛地回身,视线扫向敦亲王,“可就在这个当口,朕派去的人回禀,那笔从张蕴处流出的不明款项,经由京城永泰银庄,最终汇入了大同,时间上,恰好与去年上报的那笔粮饷亏空,严丝合缝!”
敦亲王粗黑的眉毛拧在了一起:“皇兄的意思是,有人贪了前线的军饷,然后用张蕴这笔黑钱来填窟窿?玩了一手偷天换日?”
“不止如此。”皇上冷笑一声,从另一摞文书中抽出一份,扔到敦亲王面前,“户部山西清吏司,一个叫孙有禄的员外郎,在他的授意下,利用审计之便,将这笔亏空做得天衣无缝,账面上根本看不出破绽。若非张蕴之事爆发,引得朕彻查银钱流向,此事恐怕就石沉大海了!”
敦亲王拿起那文书快速浏览,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这帮蛀虫!竟敢动军饷的主意,这是动摇我大清根基!”他愤然将文书拍在桌上,“皇兄,此事必须严办!吏部、户部,恐怕都脱不了干系!”
“朕何尝不知?”皇上揉了揉眉心,脸上是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焦躁,“吏部、户部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眼下准噶尔战事一触即发,若此时在后方掀起大狱,难免动摇人心,影响前线。”
他重重叹了口气,目光再次投向地图上:“更让朕忧心的是,前线……无人啊。”
殿内陷入一片沉寂。苏培盛连呼吸都放轻了。
敦亲王抬眼看了看皇上的脸色,犹豫了一下,抱拳道:“皇兄,要不……臣弟去?臣弟虽比不得年羹尧,但总比那些纸上谈兵的文官强!”
皇上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走回御案后坐下:“你?你不能去。”
“为何?”敦亲王有些急了,“臣弟愿为皇兄分忧!”
“你眼下有更要紧的事。”皇上用手指敲了敲方才那份关于亏空的文书,“带着弘历、弘春,给朕把吏部、户部这摊子烂账查清楚!这才是动摇国本的大事!你这差事办得不错,朕很放心。”
敦亲王闻言,脸上顿时垮了下来,带着几分委屈和不满,声音也拔高了些:“皇兄!您兄弟这么多,总不能就可着臣弟我一个人使唤吧?臣弟这阵子光是带着那几个小崽子查案,头都快熬白了!弘历那小子心思重,问起话来拐弯抹角;弘春倒是实诚,可性子比臣弟还急,动不动就想撸袖子抓人……臣弟是带兵的人,现在倒好,成了带孩子查账的嬷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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