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院里其他人不太一样。”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她是南方人,家里……以前是经商办厂的。”
苏念卿瞬间明白了那潜台词——资本家出身。
在这个年代,这无疑是沉重的包袱。
“她身体一直不太好,喜欢安静,爱看书。她还喜欢花,喜欢音乐,喜欢读诗……那些我父亲觉得没什么用的东西。”
陆北辰的声音里,罕见地染上了一些温柔,那是对记忆中母亲的怀念,“她说话总是轻轻的,笑起来……很好看。”
这话出来,屋里静了静。
“后来呢?” 她轻声问。
“……运动来了。家里受到冲击。” 陆北辰的声音重新变得干涩,“父亲被带走调查……母亲受了惊吓,一病不起……没熬过那个冬天。”
他说得极其简略,但苏念卿却能感受到那寥寥数语背后隐藏的巨大伤痛和家庭变故。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在厚厚的棉被下,轻轻握住了他放在身侧的手。他的手很大,指腹和掌心有着粗糙的厚茧,此刻有些冰凉。
陆北辰的手僵硬了一下,却没有抽开。
“我后来……也离开了那里。” 他最后说道,为那段过往画上了一个沉默的句号。
苏念卿想了想,轻声说:“那她肯定很温柔吧?我听人说,读过书的姑娘都和气。”
陆北辰的声音里多了点暖意:“嗯很温柔。以前晚上,她总会弹给我听。”
“钢琴是什么样的?” 苏念卿好奇地问,“是不是跟村里戏台子上的琴不一样?”
“不一样,比那个大,有黑白键,” 他慢慢描述,“她弹的时候,我就坐在旁边看,吃着她给我剥的糖。”
苏念卿听着,心里软了软,轻声说:“真好。我小时候,就盼着我娘能给我块糖,可她总说要留给我哥。”
陆北辰侧过头,看向她的方向:“后来呢?”
“后来我就自己攒,” 苏念卿笑了笑,“帮隔壁婶子喂猪,她给我块糖,我舍不得吃,藏在枕头底下,结果被老鼠啃了。”
说到这儿,她自己先笑出了声。
陆北辰也跟着轻“呵”了一下,屋里的气氛松快了不少。
苏念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也开始说起自己的事。
“我跟你不一样,” 她的声音在黑暗中带着点自嘲的笑意,“我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就在这个山沟沟里。小时候总是穿哥哥改小的旧衣服,饿肚子也是常事。”
她说起小时候爬树掏鸟蛋掉下来摔破了膝盖,说起为了抢一个红薯和哥哥打架,说起冬天里全家人挤在一个炕上取暖……
她说得琐碎,甚至有些粗鄙,但却充满了鲜活的生活气息。
“我没读过多少书,就上完了小学。后来爹娘觉得女孩子读书没用,就让我回家干活挣工分了。”
她顿了顿,语气里没有太多抱怨,只是平静地陈述,“后来……就是家里收了陈家的彩礼,让我嫁过来。再后来……就是你了。”
她没有提重生,没有提前世的悲惨,只说了这一世明面上的经历。
苏念卿又说:“以前分家,我其实挺怕的,怕自己过不好。后来遇见你,虽然是合作,可你从来没为难我。”
陆北辰沉默了会儿,说:“你也没为难我。”
“现在挺好的,” 苏念卿轻声说,“房子修好了,床也换了,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总能越来越好。”
他嗯了声,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会的。”
两人就这样,一个说着城里大院的沉浮与伤痛,一个说着乡间田野的贫瘠与鲜活。
他们聊起了看过的星星,聊起了听过的古怪传说,甚至聊起了如果不用下地干活,最想做什么……
话题天马行空,断断续续。
煤油灯的光晕越来越微弱。
苏念卿越说越放松,后来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话也少了。
她最终忍不住靠在了身边的被子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陆北辰听着身边的呼吸变得平稳,知道她睡着了。
他慢慢伸过手,把她蹭到胸口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掖好边角。
第二天清晨醒来时,苏念卿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滚到了床中间,脑袋枕着陆北辰的一条胳膊,而他的另一只手,则自然地搭在她的腰侧。
她猛地惊醒,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下意识地想挪开,却听到到头顶传来陆北辰平静的声音:“醒了?”
他显然早就醒了,却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
“嗯……” 她小声应着,心跳如擂鼓,慢慢从他臂弯里挪开。
两人起身,像往常一样开始准备新的一天。
没有再多说什么,但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而另一边,林晓雪的攻略计划,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她不再只是简单的怀旧和言语试探。
她开始更细致地观察陆北辰的生活轨迹,并寻找一切可能自然接触的机会。
她发现陆北辰偶尔会在傍晚时分,去村后那条安静的小河边,有时是检查他之前布下的渔网,有时只是独自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沉默地看着流淌的河水,背影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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