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长安棋局
西出潼关,便算是踏入了关中的地界。与洛阳那种被权欲与怨气压得喘不过气的沉浊不同,初春的关中平原虽然依旧带着料峭寒意,却隐隐透出一股潜藏的、正在复苏的生机。田野间已有农人开始劳作,尽管衣衫褴褛,面色菜色,但眼中不再是洛阳流民那种彻底的麻木与绝望,反而多了一丝对春播的期盼,以及对“唐公”(李渊)近来颁布的几道“劝课农桑、轻徭薄赋”告示的私下议论与隐约期待。
长安城,这座隋王朝名义上的西京,此刻正处在一种微妙的平静之中。杨广远在江都,对关中的控制早已名存实亡。李渊自太原起兵,一路势如破竹入主长安后,并未急于称帝,反而拥立代王杨侑为帝(遥尊江都的杨广为太上皇),自任大丞相、唐王,总揽朝政。这一手“挟天子以令诸侯”玩得比宇文阀更加娴熟和“正统”,既避免了过早成为众矢之的,又牢牢掌握了实权,更赢得了关中部分仍心怀隋室旧念的士族与民众的初步认可。
李凯一行绕过潼关守军,扮作南来的商队,顺利进入长安。相比洛阳,长安的盘查似乎并不特别严苛,但秩序明显更好,街市虽然不及洛阳昔日极盛时繁华,却也干净整齐,少见流民乞丐成群结队,巡逻兵丁盔甲鲜明,步伐整齐,眼神锐利,显然训练有素。
“这李渊,倒是有些治国之才,至少懂得先稳内安民。”柳川低声评价。
柳岩则更关注军事:“城防布置得法,巡逻严密,李阀根基在此,果然不同。”
李凯没有多言,只是静静观察。他选择在城南“安仁坊”一处相对僻静但交通便利的客栈住下,依旧以“南来游学士子兼对杂学工匠有些兴趣”的身份示人。柳岩、柳川及部分精锐分散在附近,其余人马则按照预案,化整为零融入长安各处,建立新的联络点。
安顿下来后,李凯并未急于行动,而是花了数日时间,如同一个真正的好奇旅人,漫步在长安的大街小巷,感受着这座千年古都的气息。
长安城方正如棋盘,街道横平竖直,坊市分明,布局宏大严谨,透露出鼎盛王朝的气度。虽然不少建筑略显陈旧,许多坊墙也有破损,但整体骨架仍在,底蕴深厚。行走其间,李凯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这片土地所沉淀的“历史”与“王朝兴衰”之意念,远比洛阳更加厚重、更加纯粹。
洛阳的“龙气”与“怨气”交织,如同一条痛苦挣扎的孽龙。而长安的“地气”则如同一位沉睡的巨人,平静之下,是无数朝代在此建都、兴盛、衰亡所积累的庞杂意念——有西周礼乐文明的余韵,有强秦扫灭六合的霸道,有西汉“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雄浑,有盛唐(此时尚未出现,但此地气运已有所钟)开放包容的隐约先兆,也有魏晋南北朝更迭的混乱与悲凉,以及隋朝短暂统一又迅速走向暴政的警示……
这些意念并非混乱地堆砌,而是在长安城特殊的地理格局与李渊入主后初步建立的秩序影响下,以一种相对“沉淀”和“有序”的方式存在着,如同层层叠叠的历史岩层。
当李凯静心凝神,尝试以混沌真元与世界珠感应这片大地时,识海中的世界珠再次传来清晰的悸动。但这次的“渴望”与在洛阳时不同。在洛阳,是对“龙气”与“和氏璧规则”那种充满侵略性的吞噬欲望。而在长安,世界珠的悸动更像是一种“浸润”与“学习”的渴望,它似乎想要“吸收”和“解析”这片土地上沉淀的、关于时间流转、王朝更迭、文明兴衰的“历史规则”与“时间韵律”。
“历史……时间……”李凯若有所思。世界珠的演化,不仅需要空间拓展、物质丰富、规则完善,同样需要“时间”概念的融入与掌控。一个真正完整的世界,必然拥有独立且可控的时间流速。
接下来的几日,李凯开始有目的地接触李阀外围人员。他并未直接求见李渊或李世民、李建成这等核心人物,那太引人注目。他通过客栈掌柜的介绍(暗中使了些银钱),结识了一位在李阀工曹担任低级佐吏的远方亲戚,姓郑,是个不得志的中年文吏,对水利和器械有些兴趣,但苦于没有门路和“新意”博取上司赏识。
李凯投其所好,在与郑佐吏的几次“偶遇”和茶谈中,“无意间”展示了部分源自江南天工院早期研究的、关于改良水车效率、曲辕犁优化、以及简单水力鼓风装置的草图构想。这些技术对于拥有完整现代知识记忆和初步五行应用经验的李凯来说,只是最基础的皮毛,但对于此时的生产力而言,却颇具启发性和实用性。
郑佐吏如获至宝,虽然对李凯这个“南方士子”为何精通此道有些疑惑,但在李凯谦逊地表示“只是家传杂学,兼好游历,见各地农具水利有感而发”的解释下,也就信了大半,更多的是兴奋于自己可能凭此得到赏识。
一来二去,李凯通过郑佐吏,又间接认识了工曹另一位主事,以及兵曹一位负责军械维护的低级军官。他适时地提供了一些关于标准化零件、简易测量工具、以及改进弓弩耐久度的“设想”,同样以“游学所见所思”的模糊方式提出,既不涉及核心机密,又显得切实可行。这些“技术交流”为他换来了在长安的暂时安稳,以及通过郑佐吏等人之口,了解到李阀内部一些不那么机密的信息:比如唐公(李渊)近期主要精力放在稳定关中、筹粮练兵上;世子李建成主要负责政务与后勤;次子李世民则更侧重于招揽人才、训练精锐、并时常出巡各地,了解民情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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