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伍氏孤儿院死寂一片,只有偶尔从伦敦街头传来的模糊声响,更衬得院内一片荒凉。
汤姆·里德尔猛地从狭窄的床铺上坐起,额头上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不受控制地狂跳。
那个梦太真实了。
梦里,塞西莉亚就站在他面前,带着那种他最近已逐渐熟悉的、淡淡的、仿佛看透一切又即将远离的微笑。
然后,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从边缘开始碎裂,化作无数细碎的金色光点,就像夏夜里的萤火虫,却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纷纷扬扬地四散开来,最终彻底消失在了黑暗里——就像她最初在那个下午,伴随着金色星辰突然出现一样。
毫无征兆地来,毫无征兆地去。
“霍格沃茨见。”
她傍晚时分那句轻柔的告别语,此刻在他耳边无限放大,反复回响。
那平静的语调,那异常清晰的字句,此刻剥去了所有表象,露出内核——那根本不是什么对未来的约定,那是一场无声的、彻底的告别!
他的直觉一向精准得可怕,而此刻,这种不祥的预感几乎攫住了他的呼吸。
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冰冷而尖锐的恐慌感,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
她要离开!不是明天和他一起去霍格沃茨,而是现在,是立刻,是永远地从他身边消失!
这个认知让汤姆感到一阵眩晕和难以置信的心慌。
他不能允许!她是他唯一认可的同类,是他潜意识里划归为自己的所有物,是他通往那个未知魔法世界最初也是唯一的同伴!她怎么能就这样离开?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汤姆猛地掀开薄毯,悄无声息地滑下床。他甚至没有穿鞋,赤着脚,像一道苍白的影子,迅速而敏捷地溜出了宿舍走廊。
他先是如同鬼魅般潜到了女孩们的宿舍门口,心脏在胸腔里敲击着紧张的鼓点。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目光锐利地扫向塞西莉亚的那张床——
床上空无一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冰冷得像根本没有人睡过。
那一瞬间,汤姆感觉自己的血液似乎都凉了半截。噩梦成真了一半。
但紧接着,一个地点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那堆木材!后院那堆他们经常见面、她总是喜欢仰望星空的木材堆!
他几乎是用冲的速度跑向后院,夜风灌入他单薄的睡衣,带来刺骨的凉意,却丝毫无法冷却他胸腔里翻腾的焦灼。
后院空旷无人,只有堆积的木材在月光下投下幢幢黑影。
就在他几乎要被绝望吞噬时,他看到了。
在那堆最高的木材上,那个身影抱膝坐着,仰头望着深邃的夜空。月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层银白的轮廓,让她看起来透明得不真实,仿佛下一秒就要融进月光里。
是塞西莉亚。她还在。
一股强烈的、近乎虚脱的松懈感短暂地冲刷过汤姆,但随即被更汹涌的怒意和质疑取代。
她果然在这里,在这种时候!她到底想做什么?
他放慢脚步,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一步步走近,脚下的枯草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塞西莉亚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立刻察觉他的到来。
直到汤姆的影子笼罩了她,她才缓缓低下头,看向他。
她的脸上没有惊讶,没有慌乱,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那双金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清澈见底,倒映着星空和他紧绷的脸庞,平静得让人心寒。
“汤姆?”她轻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疑问,仿佛不解他为何会在此刻出现。
汤姆站在木材堆下,仰视着她。
他黑色的头发被夜风吹得有些凌乱,睡衣单薄,但他站得笔直,眼中翻滚着所有激烈的情感:恐慌、愤怒、质疑,以及不容错辨的强势。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的声音因为压抑而显得格外低沉沙哑,打破了夜的宁静。
塞西莉亚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汤姆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不再迂回,直接撕开了那层伪装平静的薄纱:“你不是在等我,西亚。你是在等离开的时机,对吗?”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邓布利多对你说了什么?或者……他答应了你什么?”汤姆的声音里淬着冰,“你要去哪里?”
夜风穿过庭院,带来远方潮湿的泥土气息。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个在上,平静淡然;一个在下,咄咄逼人。
沉默在蔓延,而汤姆·里德尔眼神中的阴影,也随着这沉默,越来越浓重。
他伸出了手,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偏执,等待着一个答案,或者说,一个他绝不会接受的结局。
“下来。回答我,西亚。”
塞西莉亚看着汤姆伸出的手,那双固执的黑眸在月光下几乎要燃烧起来,里面翻涌着她能清晰感知到的恐慌、愤怒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她歪了歪头,像是审视着什么有趣的东西,然后,她轻轻巧巧地站了起来,站在那根高耸的圆木上,夜风吹拂着她的袍角和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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