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东来得知陆亦可被调走的消息,速度比预想的要快。
侯亮平回到自己办公室,盯着窗外阴沉的天色看了足有十分钟,才拿起手机,拨通了赵东来的电话。电话接通,他没绕弯子,语气平淡得像在报告天气:
“东来,通知你个事。陆亦可,以后不再担任市局和反贪局的联络员了。她被调去负责别的案子,一一七案这边,上面另有安排。”
他只能说到这个程度,也只想说到这个程度。有些话,点到为止,剩下的,留给聪明人自己去品。他几乎是故意的,故意要把这个消息递给赵东来。下午陆亦可接完那通让她脸色骤变的电话,侯亮平心里就敲起了边鼓;紧接着他自己又接了季昌明那通让他火冒三丈的电话,赵东来当时就在旁边,不可能察觉不到异常。现在把陆亦可调离的消息抛过去,就像往本就涟漪阵阵的湖面又丢了颗石子。
电话那头的赵东来沉默了几秒,只是“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没有多问。但他心里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他挣扎了挺久。说实在的,他没什么立场去安慰陆亦可。两人关系微妙,超越了普通同事,但他那份心思,陆亦可从未明确回应过。顶多,算是个关系还不错的……朋友?或者说,一个尚未转正的追求者?这个身份在眼下这种局面里,显得格外尴尬和无力。
而江边的陆亦可,在误接了赵东来的电话,听到那句“是我,亦可”之后,脑子有瞬间的空白。江风一吹,酒意散了些,尴尬和后知后觉的烦躁涌了上来。她不知道能说什么,难道要说“赵局长你好,我正在江边借酒浇愁顺便思考人生”?最终,她只是干巴巴地回了句“哦,赵局长,有事吗?”,在赵东来那句“没什么,就是……问问你怎么样”还没完全落地时,就匆匆说了句“我这边有点事,先挂了”,然后近乎狼狈地掐断了通话。
听筒里传来的忙音让赵东来握着手机,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陆亦可把手机扔回包里,看着手里还剩的大半提啤酒,顿时觉得索然无味。她本来也没什么酗酒的习惯,刚才那一罐更多的是情绪驱使。现在情绪没发泄出去,反而添了点堵。她站起身,拎起那提几乎没动的啤酒,走到垃圾桶旁,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们一股脑塞了进去。
啤酒罐落入垃圾桶发出“哐当”几声闷响。丢的那一瞬间,陆亦可心里莫名地疼了一下——不是为情绪,是为钱。早知道喝不了就只买一罐了!一罐零售六块钱,虽然买一提均下来每罐能便宜一块,可这一提毕竟也要三十块!现在好了,情绪没缓解,钱白花了,还一点便宜没占到!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典型的冲动消费失败案例。她撇撇嘴,拍了拍手,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份不划算的感觉拍掉,转身裹紧了外套,迎着冷风走向停车的地方。
周六,看守所。
侯亮平再次提审刘新建。不过短短几天,刘新建的状态与上次几乎崩溃的模样判若两人。他甚至还仔细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橙色的马甲,坐在审讯椅上,腰杆挺得笔直,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近乎胸有成竹的平静,甚至还有闲心东张西望。
“侯局长,又来了?”刘新建主动开口,语气带着点调侃,目光在侯亮平身后扫了扫,“咦?今天陆处长怎么没一块来?我还挺想念陆处长……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呢。”
侯亮平心里一沉,面上不动声色:“刘新建,少废话。继续交代你的问题!”
接下来,无论侯亮平问什么,关于资金流向,关于山水集团,关于赵瑞龙,刘新建一律用“我不清楚”、“时间太久记不清了”、“这事儿你得问具体经办人”来搪塞。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甚至隐隐带着点期待看好戏的模样,让侯亮平窝火至极。
侯亮平不清楚这其中的关窍,他也不明白“陆亦可”这个名字背后到底代表着什么,能如此迅速地改变刘新建的心态。可刘新建心里门儿清。就在昨天,赵家的人已经通过某种隐秘的渠道,给他递了消息,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陆亦可就是陆好。
刘新建是知道“陆好”这个人的。当年他还在省军区蹉跎岁月的时候,就听说过这桩轰动一时的“旧闻”——那个顶了天的陆家独生女,偏偏喜欢上了韩家那个身份尴尬的长子。说白了就是私生子,圈子里谁不知道?只是大家都默契地不放在台面上说罢了。就像其实很多老一辈的人都心照不宣,韩绍功年轻时明明和门当户对的周家小姐订了婚,外面却还和别人有一段纠缠不清的过往。
陆亦可不再出现在审讯室,这对刘新建来说,释放的信号再明确不过——这顶了天的陆家,终究还是不愿意,或者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和赵家彻底撕破脸对着干。这说明什么?说明赵家还没倒!他刘新建这个“钱袋子”,还有被保的价值!他还有机会从这里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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