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西郊的天空,依旧被火光与浓烟盘踞,如同一个无法愈合的溃烂伤口。时间在焦灼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拉扯着现场每一个人紧绷的神经。消防水龙持续不断地喷射,与狂暴的火舌进行着拉锯战,但化工厂原料的特性使得扑救工作异常艰难。许多看似被压制下去的火头,往往因为周围温度过高,导致其他易燃物发生自燃,火势便如同跗骨之蛆,再次复燃、蔓延。这已不仅仅是一场与火焰的搏斗,更是一场与物理和化学规律的绝望角力。
临时指挥部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对讲机里传来的不再是充满希望的捷报,而是反复的“东区复燃!”“西侧温度持续升高,无法靠近!”之类的坏消息。赵东来和韩鹏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与凝重,他们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紧盯着火场态势图,仿佛要将那图纸烧穿。
所有人的私人手机都早已按照应急规定关闭或调至静音,此刻的他们,与外界唯一的联系就是肩上的对讲机和手中的公务电话。他们无从知晓,在城市的另一端,有多少颗心正为他们悬在半空,有多少次拨出的电话只能听到冰冷的忙音。
陆亦可依旧守在电视机前,桌上的饭菜早已冰凉。她无数次拿起手机,又无数次放下,最终只是无力地蜷缩在沙发里,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韩家的晚餐早已结束,但餐厅的灯还亮着,韩绍功沉默地抽着烟,周翎坐立不安,韩延则一遍遍刷新着新闻页面,试图找到哪怕一丝好消息,但网络上充斥的只有不断升级的恐慌和现场传回的、令人心惊肉跳的画面。
就在这希望似乎逐渐被黑暗吞噬的时刻,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在指挥部外围响起。一名工作人员领着一位穿着深色夹克、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儒雅沉稳的老者快步走了过来。老者虽然面带风尘,但眼神锐利,步伐坚定。
“赵厅长,韩局长!”工作人员急忙汇报,“这位是汉东大学的祁守义祁校长,也是我们省着名的化学专家!是高育良书记特意请来,协助我们处理现场危化品问题的!”
高育良!这个名字让赵东来和韩鹏精神一振。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位老师的援手无疑是雪中送炭。
“祁校长!万分感谢您能来!”赵东来立刻上前紧紧握住祁守义的手,语气中带着不容错辨的急切,“情况危急,想必您已经了解了?”
祁守义点了点头,目光直接投向远处那一片火海,语气沉着而专业:“来的路上,高书记已经把基本情况告知我了。A3仓库,硝基甲烷;B1仓库,有机过氧化物。这两种物质一旦混合,在高温下确实会引发极其剧烈的分解爆炸,威力惊人。”
他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清晰有力,瞬间吸引了指挥部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们现在面临的核心问题,不是如何同时扑灭所有火焰——这在当前条件下几乎不可能——而是如何从根本上解除这个‘爆炸组合’的威胁。”祁守义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既然无法阻止火势暂时蔓延,我们是否可以转换思路,主动出击,在爆炸发生前,先行‘消耗’或者‘中和’掉其中一种关键原料,彻底破坏它们发生剧烈反应的条件?”
“消耗?中和?”韩鹏眉头紧锁,立刻追问,“祁校长,您的意思是?”
“我的提议是,目标锁定A3仓库的硝基甲烷。”祁守义指向平面图上的A3仓库,“硝基甲烷(CH?NO?)作为一种易燃易爆的液体,其分子结构中含有的硝基(-NO?)是爆炸性的来源。但它有一个重要的化学性质:在碱性条件下,它可以发生水解反应。”
他顿了顿,确保所有人都能跟上他的思路:“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如果能够向A3仓库内部或周边区域,大规模、高浓度地投加碱性物质,例如氢氧化钠(NaOH)或氢氧化钙(Ca(OH)?,即熟石灰)溶液,使其与硝基甲烷发生强制性的碱催化水解反应。”
祁守义随手拿起一支笔,在废弃的文件背面快速写下一个简单的化学反应式示意:
CH?NO? + OH? → CH?OH + NO?? (在碱性水溶液中,硝基甲烷水解生成甲醇和亚硝酸根离子)
“看,这个反应过程,”他指着式子解释道,“会将具有爆炸风险的硝基甲烷,转化为相对温和得多的甲醇和亚硝酸盐。甲醇虽然也易燃,但其燃烧爆炸性远低于硝基甲烷,而亚硝酸盐在此环境下基本不具备爆炸风险。最重要的是,这个反应一旦大规模发生,将快速消耗掉库存的硝基甲烷,使其‘失效’。只要A3仓库的硝基甲烷被大量消耗掉,即使B1仓库的有机过氧化物暴露出来,甚至被引燃,也失去了与之形成‘爆炸组合’的另一半,最大威胁自然解除!”
这个方案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笼罩在众人心头的厚重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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