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夜色带着几分清冷,透过窗户玻璃,晕开了屋内温暖的灯光。赵东来家的客厅里,只开了几盏暖黄色的射灯,光线柔和地洒下来,将家具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温柔。陆亦可坐在餐桌旁,一只手肘撑在光洁的桌面上,百无聊赖地绕着自己一缕垂下的发丝。
胃里传来一阵轻微的、空落落的蠕动感,提醒着她早已过了晚饭的点。空气里弥漫着从厨房飘来的、令人安心的食物香气——是葱花爆锅的焦香,混合着骨汤滚沸的浓郁。她听着厨房里传来的、有条不紊的声响:水龙头冲刷,菜刀与砧板接触时轻快的笃笃声,以及油锅遇水时那一声轻微的“刺啦”。
等待本该是焦躁的,但陆亦可心里却奇异地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懒洋洋的倦意。这种“等待投喂”的感觉,在她与赵东来的关系里,似乎已经成为一种常态,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
她知道,厨房里的那个男人会处理好一切,她只需要等着就好。这是一种有人托底的踏实,像冬日里一件厚实的外套,不必时时记挂,但穿在身上就知道暖和。
她不必担心面条会糊,汤会咸,就像她不必担心这栋房子会突然倒塌一样——赵东来总是能把生活里这些具体而微的事情安排得妥帖。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将下巴搁在冰凉的木质椅背上,目光越过客厅,投向厨房里那个系着围裙、背影宽厚的男人。
他正专注地盯着锅里的动静,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严肃,仿佛在指挥一场战役,而非煮一碗简单的面条。
这画面很温馨,却也让她心底某处微微牵动了一下,说不清是满足,还是别的什么。
“东来,”她声音不高,带着闲聊的随意,“你们公安那边,化工厂的案子还没完?这眼看着都快过年了,我看你们也没个消停的时候。”
赵东来正将一把翠绿的小白菜丢进翻滚的汤里,闻言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背对着她,声音混在锅灶的声响里,有些模糊:“嗯,还有些手尾要处理。”他顿了顿,没有深入,反而将问题轻巧地抛了回来,“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了?”
陆亦可并不意外他的回避。工作上的事情,尤其是正在侦办的要案,他们之间向来有条无形的界限。她理解,也尊重。
“也没什么,”她继续用那种漫不经心的语调说,视线从他被热气微微熏湿的后颈上移开,落回空荡荡的餐桌,“就是前两天去公安医院看一个被送医的嫌疑人,在走廊上看见个病人,觉得有点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眼熟?”赵东来关了火,一边用筷子将雪白的面条从锅里捞进两个早已备好汤底的大碗里,一边随口问,“什么样的人?你怎么会见到?”
他的问题很自然,带着职业性的探究。可这接连的、带着明确指向性的发问,听在陆亦可耳中,却隐隐勾起一丝异样。
那感觉不像丈夫与妻子间的闲话,更像是一种……温和的盘问。她微微蹙了下眉,将那点不快压了下去,耐着性子解释,语气依旧平稳:“不是特意见的。就是路过病房门口,瞥了一眼。长头发,昏迷着,看着挺年轻。哦,对了,你们市局的尚桀和李学凯也在旁边跟着,估计是你们案子相关的人吧。”
这时,赵东来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汤面走了过来。白色的面条卧在澄亮的汤底里,上面铺着嫩绿的青菜、几片诱人的酱色叉烧和一个煎得恰到好处的荷包蛋。他将一碗放在陆亦可面前,一碗放在自己常坐的位置。
他没有立刻坐下,而是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然后递到陆亦可眼前,语气比刚才郑重了些:“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陆亦可放下一直绕着的头发,接过手机,身体微微前倾,凑近屏幕仔细看去。照片上是一个面色苍白、闭着双眼的年轻女子,长发散在枕头上,正是她在医院惊鸿一瞥看到的那个人。
“应该是吧……”她不太确定地低语,又盯着看了几秒钟,那模糊的印象才逐渐清晰起来,与照片重合,“嗯,是她。怎么了?她是谁?”
“她叫江灵,是化工厂火灾案的关键证人,之前失踪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中了毒,情况很危险。”赵东来解释着,眉头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困惑地看着陆亦可,“可是亦可,你怎么会觉得她眼熟?你和这个人,按理说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这也是陆亦可自己都没想明白的问题。被赵东来这么一问,她努力在记忆库里搜寻,却发现那片区域如同蒙上了一层浓雾,什么也抓不住。
“我……我也记不清了。”陆亦可有些烦躁地放下手机,拿起筷子,试图结束这个话题,“可能就是一瞬间的感觉,觉得眉眼有点熟,也许是在哪儿无意中见过,也许根本就是认错了。算了,不想了。”
陆亦可挑起一筷子面条,吹了吹气,准备享用这顿迟来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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