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在包间里蔓延,像浓稠的墨汁,包裹着三个各怀心事的男人。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带着沉重的质感。
许久,许久。
赵东来才像是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挣扎出来,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发出干涩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恳求,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我能不能……就只是……陪他一会儿?陪着陆瓒,一会儿就行。”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失焦地落在桌面的某处花纹上,声音轻得几乎要被空气吞没。
“我不要求什么……不认他,不打扰亦可……就只是……看看他,陪他玩一会儿……行吗?”
林亦行原本已经平复些的情绪,瞬间又被这话勾起了火气。他眉头一拧,下意识就想像刚才那样毫不留情地怼回去——你现在知道想陪儿子了?
早干嘛去了?
可话到了嘴边,他看着赵东来那副仿佛被抽走了魂魄、连脊梁都微微佝偻下去的样子,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不再是平日的锐利沉稳,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痛苦和乞求……那些准备好的、尖锐的狠话,竟像卡在喉咙里的鱼刺,怎么也吐不出来了。
他烦躁地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现实的冰冷:
“这话你跟我说有什么用?赵东来。”他指了指自己,又虚指了一下窗外陆家的方向,“我做不了这个主。决定权在亦可手里,在小瓒自己手里,甚至在我舅舅舅妈手里,唯独不在我这儿。”
他顿了顿,拿起桌上的烟盒,抖出一根,却没有点燃,只是夹在指间反复捻动着,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恳切:“而且……说实在的,东来,我不想让亦可知道我们今天的谈话。一点风声都不想透过去。”
他抬起眼,看向赵东来和韩鹏,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心痛,有无奈,也有作为兄长的维护:“她以前,为了做好那个‘陆好’,循规蹈矩,迎合着所有人的期望,苦了二十八年。”
“后来她终于能挣脱出来,随心所欲地做她的‘陆亦可’了……可结果呢?”
林亦行吸了吸鼻子,感觉鼻腔一阵酸涩,他是真的觉得难受,为妹妹,也为这剪不断理还乱的一切。
他端起面前那杯已经有些凉了的酒,仰头一饮而尽,辛辣感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酸楚。
“结果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放下空杯,声音带着酒精灼烧后的沙哑,“一个人,带着孩子,远走他乡。表面上看是风光的大律师,可内里……”他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像是被往事触动,他的目光有些飘忽,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几年前,那个在医院长廊里的下午。
林亦行又看向韩鹏,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揭开旧伤疤的残忍:
“还有韩鹏,我还记得你刚调回汉东那会儿吗?有一次,我问亦可,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上陈海了。”
【往事】
医院长廊,阳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亦行和陆亦可并排走着
林亦行侧头看着陆亦可,带着试探:“你跟陈海……是真的?”
陆亦可脚步未停,目光看着前方,语气平淡无波:“没有。装的。”
林亦行愣住,脚步停下:“装的?为什么?你搞什么名堂?”
·陆亦可也停下脚步,转过身,背靠着冰凉的墙壁,阳光照在她脸上,却仿佛照不进眼底。她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林亦行从未听过的、深刻的茫然与恐惧:“有一天,我遇见了小延……他问我还记不记得韩鹏的声音,或者模样……哥,那一瞬间,我忽然就愣住了。”
她抬手,无意识地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
“太模糊了……他的样子,我努力想,还能记得一个大概的轮廓……可是他的声音……我已经彻底忘记了,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具体是什么样的了。”
陆亦可抬起头,看着林亦行,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恐慌
“这样一个……曾经那么重要,活在我心里那么久的人……突然就变得这么模糊,这么遥远……太可怕了,哥,真的太可怕了……”
【现实】
林亦行从回忆中抽离,目光重新聚焦在韩鹏和赵东来脸上,带着一种沉痛的控诉:
“韩鹏,你听到了吗?这就是你在她心里留下的痕迹。一个变得模糊的影子。”他的语气陡然变得激动起来,转向韩鹏,积压了多年的不满和心疼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你以为当初亦可为什么拼了命地想让你放过韩延?仅仅是因为姐弟情分吗?”
“我告诉你!因为在你去西北的那些年,一次次想要把你从那边境线上拉回来,一次次低声下气、甚至不惜跪下来去求他们那些老一辈高抬贵手、放过你的人,是他们俩!是韩延和陆亦可!”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怒:“韩延为了你,被他妈反手锁在那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关了一天一夜!那时候他才刚刚成年!他从小到大,连睡觉都要开着一盏夜灯!你想象一下那种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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