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祁斌的牵线搭桥下,陆亦可接触了几位化学系的老师和学生。
祁斌介绍时,只含糊地说陆亦是:
“负责跟进这个案子的律师”,并未点明她是为沈岳辩护的。
这层保护色很有必要,陈和在学界的威望和受害者身份摆在那里,若直接亮明立场,恐怕听到的只会是一片对沈岳的口诛笔伐,难以触及可能的真相。
然而,一整天的走访下来,收获却微乎其微,甚至让案情更加扑朔迷离。听到的几乎是一边倒的评价:
陈和教授为人谦和,治学严谨,对学生也不错。就连对沈岳,在事发之前,大家的印象也都是“聪明”、“用功”、“话不多但踏实”,是陈教授比较看好的学生之一。
谁也说不清,这样一个看似前途光明的年轻人,为何会突然对赏识自己的导师拔刀相向。
陆亦可没有气馁,转而找到了沈岳的室友。沈岳住的是条件较好的研究生双人间,同宿舍的另一个学生是学政法的,巧合的是,还是祁斌带的硕士研究生,沟通起来顺畅了不少。
这位室友提供了一条或许关键的线索:“沈岳啊……他好像有个女朋友,感情挺不错的,也是我们学校的,好像也是学化学的?叫什么……蔡心岑?对,蔡心岑,今年应该读大三。学生处那边应该有她的联系方式吧,陆律师您可以问问看。”
陆亦可道了谢,立刻赶往学生处。然而,得到的消息却让她心头一沉:化学系确实有个叫蔡心岑的女生,登记在册,但……她已经在一个多月前办理了休学手续,原因不明。
线索似乎在这里又断了。陆亦可捏了捏眉心,感到一阵疲惫。看来,只能利用手上现有的这点模糊信息,明天再去看守所,试试看能不能“诈”一下沈岳了,希望能打破他的心理防线。
傍晚,陆亦可约了沈岳的父母在律所见面。等她拖着略显沉重的步伐回到律所时,沈家父母早已在会议室里焦急等待了。助理叶勤勤眼疾手快,在她走出电梯的瞬间,就将整理好的初步走访资料递到了她手上。
陆亦可走进会议室,甚至没来得及寒暄,就直接进入了工作状态,语气冷静而专业,不带多余的个人感情:
“叔叔阿姨,我今天去汉大走访了一下。初步了解到,沈岳和陈和教授平常的关系应该算比较融洽的,周围人对他们二位的风评也都很正面。所以,对于沈岳这次突然伤人的具体原因,你们这边……有没有什么了解?或者他之前有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在她看来,绝对的理性和客观,才是对当事人最大的负责,哪怕这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沈岳的父母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茫然和无助。
他们只是普通的知识分子,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早已方寸大乱。
他们听说过陆亦可的“战绩”,那个轰动一时的无罪释放案例,让他们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找到了她,满心以为这位“厉害”的律师能救儿子于水火。
看着老两口那全然不知、只余期盼的眼神,陆亦可心里叹了口气。她沉默了片刻,决定必须把最残酷的现实摆在面前。
“阿姨,叔叔,”她的声音放缓了一些,但依旧清晰坚定,“有件事,我必须跟你们交代清楚,这是作为律师的职业道德。我之前经办的那个无罪释放的案子,是因为当事人本身就没有犯罪行为,我们是还原了事实,洗刷了冤屈。”
她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他们:“但沈岳的情况,完全不同。他是当街行凶,众目睽睽,证据确凿。这一点,无法改变。就算我们后续能找到什么‘事出有因’,比如受到刺激、精神压力过大等等,这些也只能作为法庭上酌情减刑的理由,绝不可能让他无罪释放。”
她顿了顿,让这段话的重量充分沉淀:“律师不是神,更不是能只手遮天、颠倒黑白的人。我不可能把明明犯了法的人,硬说成没犯法。既然你们花钱请了我,我就有义务,在开始工作前,把最真实的情况和可能的结果告诉你们。”
沈家父母显然被这番话击懵了,脸上的希望之光瞬间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绝望和不知所措。这和他们预想的“请大律师救儿子”的剧本,差距太大了。
陆亦可安静地等他们稍微缓过神,才继续说道:“我知道,我的律师费对你们家庭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如果你们聘请律师的唯一目的,就是要求‘无罪释放’这个结果,那么我很抱歉,我做不到。而且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在这个案子里,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律师能做得到。”
说罢,她拿起桌上的卷宗,递给身旁的叶勤勤,语气果断:“勤勤,把这个案子退了吧。委托费全额返还,就当……我们从未接手过。”
就在叶勤勤准备接过卷宗时,一直沉默的沈父突然抬起了头,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坚定:“不……我们不退!”
陆亦可和叶勤勤都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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