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章武十年(231年)
庞正锦囊中的策略,如同在漆黑如墨的绝望深渊中投下的一缕微光。李恢与赵统立刻行动起来,他们动用了军中所有天罗司的潜藏力量以及无当飞军中精通土语、熟悉地形的佼佼者,冒着极大的风险,携带着李恢亲笔书写、陈明利害并许以重利包括未来交州盐铁专卖、海贸特权共享以及远低于东吴的税赋承诺的信件,潜出重围,秘密送往交州有影响力的各方势力。
等待是煎熬的。营中的存粮日渐见底,稀粥已然照得见人影,士兵们依靠挖掘野菜、狩猎所能找到的一切小型动物。饥饿带来的虚弱弥漫全军,曾经锐利的眼神也变得黯淡,只有求生的本能和对上方命令的最后一丝信任,支撑着他们没有立刻崩溃。
数日后,终于有了回音,而且是两条看似都充满希望的线报!
第一条线报来自一位名叫 赵勇 的合浦郡地方豪帅。此人在合浦、郁林交界地带颇有势力,其家族长期从事沿海贸易,深受吕岱打压和东吴对珍珠、犀角等特产苛重征敛之苦,对吴军强征其船队、盘剥其利润早已怨声载道。他派遣心腹秘密入营,表示愿意提供隐藏在海边隐秘洞穴中的一批存粮,约可支撑大军十日之用,并承诺可以利用其对沿海水道的熟悉,为蜀军传递消息或提供有限度的掩护,条件是未来季汉需保障其家族海贸利益并给予税赋优免。
第二条线报则来自苗族头人盘瓠麾下的一位洞主。他表示盘瓠首领也对吴军的驱策颇有微词,不愿族人白白牺牲,愿意在蜀军选择突围的方向上,暗中让开一条通道,并提供向导,协助蜀军一部进行奇袭,目标是吴军一处相对薄弱的后勤节点。
消息传回,中军帐内几乎要欢呼雀跃!李恢与赵统虽然仍保持警惕,尤其是李恢,深知陆逊用兵如神、算无遗策,绝不可掉以轻心,但绝境中看到生机,依旧让他们精神大振,决定兵分两路,冒险一搏!
“赵将军,盘瓠部提供的通道是关键!”李恢指着地图上那条蜿蜒穿过一片干燥芦苇荡和丘陵的小路,神色凝重,“然陆逊多谋,此地地势险恶,需防其火攻埋伏!你此行务必万分小心,步步为营,若有异状,即刻撤回!”
赵统抱拳,眼神坚毅中带着谨慎:“末将明白!陆逊乃我心腹大患,末将绝不会轻敌!定当见机行事!”
李恢则负责与赵勇对接,接收那批救命的粮草,但他同样留了后手,派出的接粮队伍也是精锐,并安排了接应,以防这是吴军的诡计。
然而,他们终究还是低估了陆逊的深沉与狠辣。陆逊对交州这些地方势力的掌控和利用,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他早已布下反间之网,那前来“投诚”的苗族洞主那一线,根本就是陆逊与吕岱精心策划的、用来引诱并歼灭蜀军机动力量的致命诱饵!
秋夜,冷月如钩。
赵统亲自率领两千最精锐的无当飞军以及三千斗志相对高昂的南中蛮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大营,在那名“真心”投诚的苗族向导带领下,向着那条秘密通道疾行。赵统牢记李恢告诫,派出的斥候远超平常,队伍行进也格外谨慎。
通道起初确实隐蔽,蜿蜒于丘陵之间,避开了几处吴军的明哨暗卡。然而,当先头部队进入一片地势低洼、遍布干燥枯黄芦苇和灌木的河谷地带时,赵统心中那股不安感达到了顶点!
“停止前进!后队变前队!速退!”他毫不犹豫,厉声下令。
但陆逊的杀招,发动得更快!
几乎是在他命令发出的同时,无数带着火焰的箭矢如同流星般从两侧高地上腾空而起,划破夜空,精准地落入干燥的芦苇丛中!更可怕的是,一些吴军伏兵提前潜藏在河谷下风处,投掷出无数灌满火油的陶罐!
轰——!
烈焰瞬间冲天而起,火借风势,蔓延速度远超寻常!整个河谷几乎在几个呼吸间就化作了巨大的熔炉!
“中计了!撤!快撤!”赵统目眦欲裂,嘶声大吼,组织部队向后突围。
然而火势实在太快太猛,加上吴军精准的火箭和火油攻击,退路瞬间被烈焰吞没。无当飞军和蛮兵虽然骁勇,但在如此狂暴的自然之威面前,个人的勇武显得如此渺小。惨叫声、哀嚎声瞬间取代了之前的寂静,无数士卒在火焰中翻滚,或被浓烟窒息,人马互相践踏,场面惨不忍睹。
与此同时,高地上传来吴军震天的战鼓与喊杀声,伏兵四起,箭矢如雨点般向火海中幸存的蜀军倾泻。
“保护将军!”副将张南一把拉住想要冲回火场救人的赵统,声嘶力竭地命令亲卫结阵,“向外冲!杀出去!”
张南亲自断后,挥舞长刀,如同疯虎般左冲右突,身上瞬间多了数道伤口,却死死护住赵统撤退的方向。他浴血奋战,接连砍翻了数名试图靠近的吴军士卒,最终被一支冷箭射中后心,壮烈殉国。他临死前依旧怒目圆睁,望着赵统突围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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