柘城,梁集村,一家不起眼的小小中医馆,我叫梁红,在这里已经多年。
28号的雨,是柘城最近以来下的时间最久的一场。淅淅沥沥的下了几天没完没了,把梁集村的土路泡得发黏,街面上稀稀拉拉的人影,撑着伞走两步就缩回去,只剩雨丝打在屋檐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梁红坐在医馆里,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艾草香。医馆是爷爷传下来的,木头柜台泛着旧光,墙上挂着泛黄的《黄帝内经》拓片,桌角堆着几本线装古籍,最上面那本《傅青主男女科》,封皮都被翻得发毛。指尖划过书页上爷爷留下的批注,墨色早已晕开,却还能看出当年的力道。
“吱呀”一声,窗棂被风吹得晃了晃,雨丝趁机钻进来,在桌角洇出一小片湿痕。梁红抬头望了望街面,连常来买艾草的张婶都没出现,起身走到门口,把两扇木门轻轻掩上,只留下指宽的缝隙——万一有人来,也好听见动静。
回到医案前,打开书本,刚把《傅青主男女科》翻到“带下”篇,门外突然传来“嗒嗒”的脚步声,哗啦…哗啦…越来越近。
门缝里,钻进来的一股股凉风,夹杂着潮湿的腥气。
“吱呀呀——”木门被推开,一个穿深色夹克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手里撑着把黑伞,伞沿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他抖了抖伞上的水珠,伞骨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医馆里格外清晰,几滴水珠落在青石板上,迅速被地面吸进去。
“你好,请坐。”梁红放下书,起身时顺手把桌上的热水壶往桌边挪了挪。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指了指医案前的长凳——那是爷爷当年特意找木匠做的……
男子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头。眼眶中泛着红,眼下有很重的青黑,像是多日没有睡好。
男子走到长凳前坐下,左手一直揣在兜里,右手搭在膝盖上,指节泛白,似乎在攥着什么。
哪里不舒服?
男人还是没开口,只是把右手从膝盖上移开,伸到脉诊袋上,另一只手则飞快地在脸上擦了一把,像是在抹雨水,又像是在掩饰什么。顺着他的动作望去,隐隐可以看见他耳后有几道浅浅的抓痕,还沾着点干皮。
梁红把指尖搭上男子的脉门,刚一触到,眉头就轻轻蹙了一下。脉象玄沉,往下按又能感觉到一丝滑腻,隐约间似乎有一股阴凉之气在皮下扭动游走,像是触摸到了阴邪的冰粒。
“最近身上可有不适?”梁红收回手,目光落在男人的腰间——他坐下时,夹克下摆往上缩了点,露出一小截深色秋衣,衣料似乎贴在皮肤上……
男子终于有了反应,他没说话,只是用左手从兜里伸出来,指了指自己的腰侧。
梁红起身绕到他身边,示意他把夹克往上撩点。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拉开了夹克拉链,又把秋衣往上卷到肋骨处。当他的腰露出来时,梁红的眼神凝了凝——那片皮肤算不上白,却布满了大小不一的红斑,大的有铜钱那么大,小的像指甲盖,边缘泛着淡紫。最触目的是,几片大的红斑上已经被挠破了,刚结的硬痂是深褐色,痂皮边缘还渗着暗红色的血珠,没挠破的地方则覆着一层薄薄的白屑,像极了冬天落在枯草上的霜,凑近看,那白屑周围似乎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气,让空气都凉了几分。
“这情况有多久了?”梁红的声音比刚才沉了点,手指在半空中顿了顿,又收了回来。
“差不多半个多月了。”男子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他说话时,喉结动了动,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看梁红的眼睛。
梁红转身倒了杯热水递给他,杯子是粗陶的,握在手里暖暖的。“平时应该很痒吧?”
“痒!”男人接过杯子,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特别痒,尤其是晚上十二点后,躺在床上,那痒劲儿就跟有虫子在肉里爬似的,越挠越痒,有时候挠破了,血都流出来了,还是止不住。”他说着,右手就不受控制地往腰上伸,指甲刚要碰到红斑,又猛地缩了回来,像是怕梁红说他。“我在柘城县医院看了三次,皮肤科的医生都看遍了,开了药膏,吃了西药,一点用都没有。昨天跟邻居聊天,他说梁集村有个梁中医,专看别人治不好的疑难杂症,我就赶紧过来了。”
梁红点了点头,回到医案前坐下,拿起笔,在处方纸上写下“如神汤”三个字。
能治…
他笔尖顿了顿,抬眼看向男子,“如果我判断没错,你这病是由血热风燥,再加上阴邪之毒侵入体内所致。白天属阳,阳气能压着点阴邪,到了晚上,阴盛阳衰,邪气就会变得活跃,所以你晚上会痒得更厉害。”
真对,真对,梁医生,你说的太对了…
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银花、当归、蒲公英、荆芥、连翘、甘草,处方很快写好。按方抓药,用纸包好…
梁红把药包放在男子面前…三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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