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丘的晚秋总裹着股化不开的湿冷,风从黄河故道漫过来,卷着枯草碎屑撞在蔡氏山庄的青砖围墙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磨牙。秃头保安老周靠在雕花铁门边,军绿色大衣的领口被他翻得老高,露出的后颈泛着冷白,连稀疏的发根都透着紧张。他本该像往常一样,揣着保温杯在山庄外围踱步,可今天双脚像被钉死在原地,目光死死黏着对面那片密不透风的杨树林——方才他分明看见个黑影,裹着深色风衣,贴着树干晃了一下,手里好像还拎着个长条形的东西,再揉眼时,只剩被风掀动的树叶,簌簌落在地上像层暗绿色的尸布。
他摸了摸腰间别着的橡胶棍,指腹蹭过棍身磨出的包浆,掌心却冒了汗。这山庄他守了六年,蔡家的事从不多问,可最近太反常了:三天前夜里,后山仓库响了半宿重物拖拽的动静,第二天就多了两个穿黑西装的陌生人,进进出出都低着头,袖口隐约能看见青黑色的纹身;昨儿下午蔡鸿业的车回来时,后窗拉得严严实实,他隔着玻璃瞥见副驾驶座上放着个紫檀木盒子,上面刻着他不认识的扭曲花纹,透着股说不出的寒气。现在连空气都不对劲,明明是晴天,山庄里却总像蒙着层雾,连鸟雀都绕着飞,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声音,闷得让人胸口发紧。
“老周!发什么愣?”门内传来管家张妈的声音,她端着个黑漆托盘,上面放着杯冒着热气的祁门红茶,“蔡老板在客厅等着呢,特意让我给你送杯茶暖身子,嘱咐你盯紧点,别放任何闲杂人进来。”
老周赶紧收回目光,接过茶杯时指尖有些发颤。茶水温热,却暖不透他心里的寒意——他没敢说刚才看见的黑影,也没说昨儿夜里听见的怪响,蔡鸿业的脾气他清楚,这种时候多嘴,只会给自己惹麻烦。可那股不安像潮水似的,越涨越高,他盯着茶杯里晃动的茶叶,总觉得今天这山庄,要被什么东西给吞了。
客厅里没开灯,厚重的深棕色天鹅绒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在落地窗前留了道指宽的缝,漏进一缕惨淡的天光,刚好落在蔡鸿业身上。他穿着件深灰色定制西装,肩线笔挺,可后背却绷得很紧,指间夹着支指头粗的古巴雪茄,烟头像团跳动的火星,在昏暗里忽明忽暗。雪茄的醇厚烟味混着红木家具的沉木香,在空气里酿出一种沉闷的压迫感,连墙上挂着的古董座钟,“滴答”声都像敲在人心尖上。
他没看窗外,目光落在玻璃上自己的倒影里——鬓角新添的几缕白发藏不住,眼底的红血丝也没遮好。他今年五十六了,在商丘摸爬滚打三十年,从街头摆摊卖水果,到如今垄断半个城的药材市场,什么风浪没见过?可这次不一样,这次赌的是蔡家的根基,是他这条老命,容不得半分差错。
“佐大师,”蔡鸿业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烟蒂在烟灰缸里摁了摁,火星溅起又熄灭,“千变蛊王冷艳花姑娘,到底何时能到?”
沙发上传来布料摩擦的轻响,佐道人缓缓坐直身子。他穿着件黑色道袍,领口和袖口绣着暗金色的蛊虫符文,头发用根桃木簪挽着,脸上的皱纹深得像刀刻,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有些吓人,像浸在墨里的碎玻璃。他手里转着个巴掌大的铜铃,铃身刻着密密麻麻的蜈松、蝎子图案,随着动作偶尔发出一声极轻的脆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蔡老板莫急。”佐道人笑了笑,声音又细又尖,像指甲刮过老木头,“前天我已经跟冷姑娘通过电话,她性子虽傲,却最守信用。
提到“姓梁的”,蔡鸿业的指节猛地攥紧,雪茄的烟灰簌簌落在地毯上。恨得牙痒痒。那小子不过是柘城开医馆的一个年轻土郎中,竟敢坏我大事。
就在这时,客厅角落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尖锐的铃声划破沉闷的空气,吓得蔡鸿业手一抖,雪茄差点掉在地上。佐道人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赶紧拿起手机——屏幕上没有备注,只有一串陌生的号码,却透着股熟悉的阴冷。
他按下接听键,把手机贴在耳边,声音瞬间放软:“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女人的笑声,不是清脆的,也不是甜美的,而是像浸了冰碴子,又带着点诡异的娇嗲,听得人后背发凉:“是我呀,佐大师……我马上就到蔡氏山庄门口了,让你们久等了,嘻嘻……”
是冷艳花!
佐道人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赶紧起身:“冷姑娘大驾光临,我们本该去接您的!您现在到哪了?我这就出去迎您!”
“不用啦,”冷艳花的笑声又传来,带着点戏谑,“我已经看见你们山庄的铁门了,门口那个秃头保安,正盯着我看呢……他好像很怕我?嘻嘻,真好玩。”
佐道人和蔡鸿业同时看向门口,心脏猛地一缩。蔡鸿业快步走到窗帘边,掀开那道缝往外看——夜色已经漫了上来,山庄的路灯亮着昏黄的光,铁门外站着个女人。她穿着件黑色吊带长裙,外面裹着件酒红色披风,长发及腰,风吹起披风下摆,能看见她脚踝上系着个银色铃铛,手里拎着个半人高的紫檀木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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