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红指尖捏着那支用了多年的狼毫笔,笔尖在泛黄的处方笺上悬停片刻,目光又落回对面女人苍白的脸上。窗外的天光又暗了几分,刚停的雨像是还没耗尽力气,风裹着潮气从窗缝里钻进来,让医馆里那股淡淡的药香又浓了些。他深吸一口气,笔尖落下,墨色在纸上晕开,一笔一划都透着沉稳。
“附子三钱,先煎一个时辰去毒;干姜二钱,选陈年的老干姜;酸枣仁五钱,要捣碎了煎;还有茯苓、远志、当归……”他一边写,一边轻声念出药名,声音不高,却让对面紧绷的两人渐渐放松下来。男人原本攥着女人的手,此刻指节的力道也松了些,女人垂着眼,盯着自己的裙摆,眼神里的恐惧淡了几分,多了点对药方的期待。
写完最后一味药,梁红放下笔,对着处方笺吹了吹,待墨迹干透,才起身走到药柜前。医馆的药柜是老松木打的,分了上百个小格子,每个格子上都贴着红色的药名标签,有些标签边角已经卷了边,是几十年的老物件。他熟练地拉开一个个抽屉,指尖在药材间翻飞——抓附子时,特意挑了块头饱满、外皮乌黑的;取干姜时,闻了闻气味,确保带着陈香;酸枣仁倒在铜秤上时,还特意用指腹捻了捻,确认没有杂质。
铜秤的砝码碰撞着发出轻响,药材落在纸包里,发出沙沙的声音。梁红动作麻利,却不急躁,每一味药都称得精准,包药时也仔细地把纸折成方角,避免药材漏出来。不多时,三包药材就整整齐齐地放在了案上,每包上面都用红笔写了煎服方法,字迹清晰。
他把药材推到两人面前,指尖轻轻敲了敲纸包:“这三剂药,每天一副。早上那副要空腹喝,晚上那副睡前半个时辰服下,记住附子一定要先煎,不然会有毒性。喝完这三剂,夜里哭嚎的声音应该就能控制住,身上的寒气也会散些。”
男人连忙伸手去接,手指碰到纸包时,还特意顿了顿,像是怕碰坏了这救命的药。女人也抬起头,眼里有了点光亮,轻声问:“梁医生,喝完这三副,我是不是就好了?”
梁红没有立刻点头,端起桌上重新泡好的菊花茶,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让她喉咙舒服了些,才缓缓开口:“控制住病情没问题,但要根治,还得做点别的。刚才你们说,去钓鱼的地方是登封白沙湖?”
两人同时点头,男人接过话:“对,我老婆说她闺蜜是登封的,说那地方偏,鱼多,没人打扰。”
“没人打扰,是因为没人敢去。”梁红放下茶杯,语气沉了些,“你们可知道,白沙湖早几年发生过什么事?”
男人和女人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女人的眼神里又多了点不安,下意识地往男人身边靠了靠。
梁红走到窗边,看向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像是在回忆旧事:“大概十年前,白沙湖里不止停着一艘红船,还有一艘白船。那两艘船看着豪华,里面藏的全是龌龊事。白船是给那些有钱人开的赌坊,白天看着安安静静,晚上灯火通明,里面什么赌局都有,有人一夜输光家产,有人被逼得跳湖;那红船更过分,表面上是‘游船’,实际上是黑社会用来骗良家妇女的窝点。他们用找工作、介绍对象当借口,把女人骗到船上,然后强迫她们接客。要是有女人不同意,或者想逃跑,被抓回来后,就会遭到强暴和折磨,死在红船上的女人,算下来有几十个。”
女人听到这里,脸色瞬间又白了,双手紧紧攥着裙摆,身体开始微微发抖。男人也皱紧了眉头,语气带着难以置信:“还有这种事?怎么没听说过?”
“后来被打掉了。”梁红的声音里多了点敬重,“当时新上任的公安局长任长霞,查到了这条线索,亲自带队,调动了特警。那天晚上,白沙湖上警灯亮了一整夜,特警把两艘船围得水泄不通,硬是把那个黑社会团伙的几十个头目和手下全都抓了,绳之以法。只是那些死在红船上的女人,再也回不来了。”
“这就是后来人们说的‘红船惨案’。”她转过身,看向两人,“案子破了之后,那两艘船就被遗弃在白沙湖了。白船后来因为年久失修,沉了一半在湖里,红船却一直停在岸边,风吹日晒的,船身的红漆掉了不少,看着更渗人。因为红船上死的女人太多,怨气重,煞气也重,附近的村民都不敢靠近,久而久之,那里就成了禁地。你们去了那里,还进了红船,怕是沾了那些怨魂的气,才会夜夜听到哭声。”
女人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声音带着哭腔:“那……那我该怎么办啊?我不想再听到那些声音了,我快受不了了……”
男人连忙搂住女人,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看向梁红,语气急切:“梁医生,你刚才说根治要做点别的,到底要怎么做?只要能让她好,我们什么都愿意做!”
梁红走到两人身边,递了张纸巾给女人,语气缓和下来:“别慌,不是什么难事。那些怨魂本是无辜之人,死后怨气难散,才会缠上阳气弱的人。你们要做的,是去红船拜祭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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